天腐的多喵

岁月长河,观之如瀑;绵绵尔期,攥刻于吾。



其始而本无生

 

逐世·封神时代【二】

第二章 暗流涌动

 

被人盯上是一种不怎么好的感觉,就像是脖子上盘着一条蛇,它的毒牙在你动脉旁边,隔着一层细嫩的皮肤用近乎亲昵的动作刮过。

寒气和恐惧从骨头里面往外沁着。

使者的脚肚子在打颤,他从佣兵任务中心塔出发,来向盘踞在这里的法师塔传递一封信。

法师塔坐落在北方有着“黄金城”称谓的公国的首都,青砖里掺着星闪石粉末修筑的高塔塔身缠绕着大量藤蔓植物。

塔脚边上那株迎春已经吐出了淡黄的花蕊。

北地的春天来得似乎要晚一点,寒意从你接触地面的脚心不断往上涌着,仿佛是站在一个不断有水从你脚下涌出的池子里,带着寒意一点一点把你吞没。

使者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被摁在池塘里那个人,寒意在身体里蔓延。

明明坐在法师塔塔主位置上的那个人并没有看着自己,但是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却一直在心底盘旋。

被人盯着的,被人盯上了,被人看透了。

“那请你先下去休息吧。”

法师塔塔主的脸掩藏在那封信的阴影后,声音平和,听不出任何情感。

在使者做出回应之前,房门自动打开了。

使者不得不告辞离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后,一抹翠绿从窗台爬了进来,攀上座椅,一点一点触及坐在塔主位置上的青年的脸。

青年任由嫩芽亲昵地蹭着自己,把手上的信连同信封一起交给嫩芽:“把这个给赖在我床上的那个人,顺便盯好那个使者。”

那抹绿意缓缓地退了出去,悄无声息,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冬天都要过去了,”青年拿过一沓还没有处理的文件资料看了起来,“是不是说,惊蛰雷动,百足不僵?”

“或者说,从来没有人死心过?”

法师塔塔外刮起了长风,盘旋呼啸着拖着风雪的尾巴绕着塔柱一圈一圈地徘徊。

“我觉得……”黄少天伸出手在空中虚抓了几下,“我感觉到了来自北地的寒意和一点不同寻常的……”

“你感受到了什么?”喻文州站在离黄少天不远的地方,若有所思地看着一叠手稿,“不同寻常的气氛吗?”

“我嗅到了一点阴谋的味道,”黄少天得意洋洋地凑过去趴在喻文州的肩膀上瞅着那叠手稿,“这是方老大留下来的东西?”

“是啊,专门放在桌子上的,”喻文州伸手捏了捏黄少天的鼻子,“鼻子真灵啊,确实是一场阴谋或者是一场蠢蠢欲动的策划。”

“不过你放心,”喻文州将手上的信纸塞给黄少天,“人家暂时还没把我们当做主力目标,据说光明圣殿和法师塔派去的是使者,我们这边来的,可是只鸽子。”

黄少天接过信飞速地扫了一遍:“鸽子?!凭什么轮到我们就是一只鸽子?!几个意思啊?!看不起我们还是看不起我们啊?!那只鸽子呢?!”

“早让人炖了,”喻文州看了眼脚下的六芒星阵,“晚上给你们好生补补,也算是招待一下新的战友和未来的伙伴吧。”

徐景熙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个“你们”里面包括了谁。但是他知道,一只鸽子也就那么大一点……

听说黄少天抢材料眼毒手快稳准狠,那么想必在抢食这方面也不遑多让。

那还有我的份吗?徐景熙百无聊赖地瞅着不远处烟尘滚滚的试炼场,拽了一根草叶咬在嘴里嚼啊嚼。

他现在深深地在怀疑当初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到这个地方来,考虑过饭吃不吃得饱这个问题吗?

正胡思乱想得起劲,他脚旁的那个六芒星尖顶的法阵逐渐亮了起来,散发着磅礴的气势。

仿佛打开的是一扇通往最瑰丽最宏伟的宫殿的大门。

他们将迎来一位新的伙伴。

得了,徐景熙想,又来一个抢饭的。

这日子没法过了!这是在逼我当暴医啊!

法阵的光芒在达到极盛时突然落幕,一个青年坐在地上,还维持着他手上握着一把枪瞄准的姿势。他用一种特别茫然的眼神看了周围一圈,站起身拍了几下身上的灰尘。

“这里是……?”青年的表情又茫然又无所谓。

“欢迎你通过试炼,”喻文州率先向他伸出了手,“我是喻文州,术士塔的塔主。这位是黄少天,术士塔的剑客。以及我们的治疗师,徐景熙。”

“我是郑轩,”青年握住喻文州的手上下摇了几下,马上用一种迫不及待的语气追问道,“床在哪里?我可以先去睡一觉吗?”

得到的答案当然是不可以,郑轩尤其失望地躺回那个他出现的六芒星的阵脚上面去。

怎么办……

徐景熙看着满脸有气无力的郑轩,更加担心自己未来会不会朝着加强战斗力的这条路子狂飙下去。

第四个阵脚亮了起来,这次出现的是一个穿着宽袍广袖的人,半长的头发,挺高的个子。

“哎嘿,大家好,我是宋晓。”

那个家伙眼睛扫过周围一圈,在对上正在摩拳擦掌揉手腕,并且把自己拳头捏得咔咔响的黄少天的时候惨嚎了一声。

“黄少!”

“哟!宋晓啊!上次在酒吧喝酒的时候就见着你了,”黄少天笑得特别开心,“你好像在跟别人说话是吧?其实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同样作为哨兵你要理解我五感确实比较发达。”

“我理解……我很理解……但是黄少你听我说……”

“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听见你讲我坏话的。”

“不,那不是坏话,那是赞扬!”

黄少天转过头去看着站在六芒星正中的喻文州:“文州文州文州,他说我话多人烦这个真的是表扬吗?我很话多我很吵我很烦吗?”

喻文州微微笑了笑:“我觉得少天声音很好听啊,我不觉得吵。”

黄少天得意洋洋地看着宋晓,再次把拳头捏得咔咔响。

“宋晓你给我站住你这个马后炮!去年上半年叫你出任务你死到哪里去了!说啊说啊说啊!你不交代清楚看我怎么收拾你!!!”

“跑!你还跑!跑那么快干嘛你个没用的!以你的本事早该进来了!你之前躲到哪个地方睡觉去了老实交代啊!!!”

这样内讧真的好吗?徐景熙握着治疗杖,思考要不要帮一下赤手空拳被黄少天提着冰雨追杀的宋晓,但是,好像喻文州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制止黄少天胡闹的意思?

这样真的好吗?加入这个队伍真的不会出事吗?我好想回家!

郑轩看着战成一团的宋晓和黄少天感叹了一句:“压力山大啊……”

“没事的,”喻文州查看了一下法阵,“宋晓一直都是蓝雨边陲很有名的佣兵,他们两个这样打闹惯了,不用管他们。”

不管的后果是,宋晓和黄少天齐刷刷压在了第六个被法阵传送过来的人的身上。

徐景熙面对那一幕满脸惨不忍睹地转过头去,他只瞥见了被黄少天和宋晓压在身下的那个人努力向前伸出的那只手,凭空抓了两把就砸到了地上。

原来自己不是最惨的啊……徐景熙满怀同情地给那个人刷了一个治愈术过去,看着黄少天和宋晓忙不迭地先自己爬起来再把那个人拽起来。

又是一个剑客,不过跟黄少天那把薄剑利刃不同的是,这个明显还是个少年的家伙带着的是一把重剑。

“我是……于锋。”被扶起的于锋捂着胸口喘了几下,正想开口继续说什么,最后一个阵脚亮了起来。

“我是李远,一个召唤师。”一团红彤彤的火精灵在阵法还没退散的光影里出现了,它的旁边有一个人影。

六芒星的大阵开始发出刺目的光芒,连同术士塔一起,伴随着长风和海涛奏响了新的乐章。

冲天的光焰裹着图腾和印记在天幕炸开,向整片大陆传达出他们的喜讯。

“咔嚓咔嚓”,喻文州掏出怀里走得平稳的怀表看了一眼。

距离那个冬天过去三年了,术士塔在这片大陆沉寂了三年了。

可别忘了,我们毕竟还是当年的三大巨头啊。

下一刻,就是厚积薄发。

不管是什么阴谋阳谋,就带着前辈的希望和期许,伴随着战友伙伴一起踏上这段征程,去夺取属于蓝雨边陲和术士塔的那份荣耀。

不落的六芒星将展开翼翅,将整个蓝雨划归到它的守护之下。

然后,它的光芒将照亮整片大陆的夜空。

 

 

光芒会照亮夜空,却照不透人心底最黯淡的地方。

星星点点的火星在他手上或明或暗地闪烁着红光,一口烟从他口中喷出来,飘飘渺渺地消散在了夜空中。

“上来,沐橙,”叶修一脚踩灭烟头,朝城墙下的苏沐橙招了招手,“给你看个新鲜的玩意。”

苏沐橙收起扛在肩上的炮筒:“什么新鲜玩意值得你专门守着城门口看啊?”

一只拽着叶修后颈衣料不松爪的夜枭一下子折下脖子望着苏沐橙,垂直角度弯曲着自己的脖子一动不动。

“可不是新鲜事吗,”叶修抖着手上的信纸,“以往都是一只耗子半夜爬门给我送封信来,今天晚上来的是只夜枭不说,还挠了老陶一晚上窗户,活生生把整个佣兵团都折腾醒了。”

蹲在黄少天头顶的负翼金毛鼠抱着松子仁打了好大一个喷嚏。

“南边来的信?”苏沐橙接过那叠纸,“一看就是黄少天那个家伙写的,这么厚不说还生怕写不下似的,写这么密。”

“不仅仅是那个小话痨啊,”叶修掐着信纸折出一条折痕,“沿着这个看。”

苏沐橙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也只有你们哨兵发现得了,这字迹我还真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难怪他敢这么正大光明地寄过来,也是,有人有耐心把黄少天这么多家长里短的给看完吗?”

“当然有,”叶修掏出一根烟点上,“哥不就看完了吗?还有那个小手残。”

“但是……”苏沐橙反复交错看着那几十张纸,最后抬头看着叶修,“喻文州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叶修忧伤地再抽出一根烟架在自己耳朵上,“他就来问问我,打算怎么应对那个新成立的,叫塔的玩意。”

苏沐橙直觉叶修在骗她,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其实也没啥,”叶修解下身上的法矛,就着青砖的城墙给苏沐橙比划起来,“那天你也在,那个使者来的时候说的事情你听懂了吧?”

“听懂了,”苏沐橙扳着自己的手指数给叶修听,“第一件,他们要建个塔给哨兵向导拉郎配,我们要去那里登记;第二件事是他们要法师塔和术士塔交出稳定和疏通哨兵精神海的药剂,然后要我们出面,去充当要东西的人。”

“真棒,”叶修夸了一句,“分析问题的角度很有我的风采,都站在了我的立场上。”

苏沐橙忽视掉他最后半句话:“喻文州来信想说什么?”

叶修抖着那叠纸:“喻文州这个家伙是一肚子的心眼,走一步看十步的人。他当年敢舍弃皇太子的身份就是因为他看得够远。”

“他要守护的,他会提前掐灭每一丝还在萌芽的威胁,”叶修深深吸了一口烟,“而且,他还是个利益最大化的家伙。”

“他来谈笔生意,”叶修抖着手上的纸,“他说他要卖个人情给我,然后让我去对付那个所谓塔的家伙。”

“但是,”苏沐橙看着青砖上横一笔竖一笔的,“你们为什么要按照那个塔的指令来做?”

叶修突然就笑了起来,他指着远方还是紫红一片的地平线:“沐橙啊,你说如果有一天,要太阳从西边出来才符合你的利益你会怎么做?”

“这事不可能,”苏沐橙看着那条地平线有些恍惚,“这种念头就不应该有。”

“这是第一类聪明人,就像你这样,知道什么是可能什么是不可能,”叶修摸了一把苏沐橙的头发,“人最难得的就是有自知之明。

“第二类聪明的人啊,就是喻文州这种。知道不可为,那就换一件可为的,用可为来替代不可为之事,挽回一点损失。”

“人对于这片大陆来说还是一个新生儿,”叶修的脸在他自己的吞云吐雾之间朦朦胧胧的,“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独自扛下历史和岁月的碾压。”

“那要是不屈服于被碾压呢?”

苏沐橙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朔风在他们身边打着旋卷过,她听见叶修的衣袍在空中猎猎作响。青砖高墙上他们还是漫长岁月中的两个人,等有一天墙塌了,他们早就消散在了断壁残垣之上。

恐怕翻遍史书都找不到只言片语。

就像从未出现过。

“我不甘心啊,”叶修的语气平淡寡然,“当年谁都在说寒水潭边的那个少年,一个人就剐了一条六翼圣光蛇的身姿让人一辈子都忘不得。

“可是现在,谁还记得有一个苏沐秋?”

烟头被掐灭,火星撞在青砖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苏沐橙的目光投向那轮破开天际,被困在云间,似乎被绊住了脚步无法向前的红日。

“要是不屈服于碾压,就多找几个志同道合的,成为历史的推动者和撰写者,而不是碾压者。”

叶修躬身跳下城墙,艳红的披风和银铠混合交错。

那轮红日突破了天际。

“其实说过来说过去,”苏沐橙抬手轰掉了横七竖八刻在青砖上的一行字,“你就是懒得再找一个向导,或者说,你就看得上一个向导是吧?”

当年那个在细雨中溅了半身血还笑得缱绻艳丽的少年,就像是刀尖上滑落的心头血。

一下子捅进你的心里,给你刻上属于他的印记,然后……

你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的音容笑貌,肆意风流。

叶修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哥可是有媳妇的人,容不得你们惦记。

至于术士塔的那个小手残,虽说还是嫩了点,但是成长起来也是一个多智近妖的家伙。

那就卖个人情,替他看好那个小话痨。

不过……除了他谁要那个烦死人的家伙啊……

叶修觉得自己心口堵得疼,千百里外的草叶舒展身躯的声音他都听得见,破壳出芽枝叶抽发。

万物生机勃勃,心中一片死寂。

当年给他埋了一心口繁花似锦流年安好的家伙现在躺到了地底,这件事就是横着破开他心尖的一刀,每次结了痂自己都要给它撕开鲜血淋漓地告诉自己。

有一个叫苏沐秋,捡到自己把自己带上佣兵这条路的向导,跌落进了深渊。

和自己建立精神契约的家伙,现在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了。

自己的向导不在身边,

苏沐秋,苏沐秋。

苏沐秋,你说过你要回来。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有十二个月,有四季。

春天看花红柳绿想起你战斗正酣时眼角的那抹殷红;看碧潭里是你的面容:明月皎皎,满脑子都是你的笑容……

苏沐秋无处不在,叶修无处可逃。

一年,两年,三年……

我等,等到你回来,我等了几年就打断你几根骨头。

反正再心疼,也比不过每一次撕开伤口告诉自己你要回来的撕心裂肺。

“其实……”叶修捂着自己眼睛挡住那束阳光,“你也知道我懒得动手才这样心安理得地到处飘是吧?喻文州说他当年看见了大魔法师和圣骑士长的英灵却没看到你的,是给我一丝希望还是给我一根稻草?”

是溺水者看到的稻草还是压死骆驼的稻草?

所以我不仅撕开了伤口,还要不知道是不是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

你还活着……

等你回来……

“要是你还活着,”叶修看着手上的法矛,大踏步地向东方走去,“不就是跟光明圣殿干上吗?说得哥好像没胆似的。”

苏沐橙背着手炮跟在叶修的身后,黑豹在她脚边绕来绕去。她的容貌迎着清晨的阳光,宛若天神羽翼下的玫瑰花。

吴雪峰在佣兵团的大门口等着他们,笑容温和:“我说,我这个老年人都要比你们俩动作快啊。”

“都怪叶修,”苏沐橙坐进马车,不忘跟吴雪峰告状,“大晚上的弄出那么大动静谁睡得着?”

“其实动静也不大,看针对谁,”叶修揉了一把手上的夜枭,“也只有哨兵和向导会觉得这个家伙挠门的声音叫大,好了快回去,留这里你真准备给我们当夜宵啊?”

猫头鹰展开了它的翅膀,向南飞去。

“我们出发吧。”吴雪峰看了天边一眼,坐到了车楞上。

又是一年,草长莺飞。

便……再等一年就是,等不到再等。

直到,我等不了的那一天,这样,违约的就是你苏沐秋。

马车留下弯弯曲曲的车辙痕迹,他们向着远方再次启程。

 

荒野最浓黑的夜里似乎有人叹息。

“不会……违约……”

“我会……”

“回来……”

 

“这个是锅铲这是锅,”徐景熙拖着一长卷纸清点着一船舱的东西,他拎着一包粉末状东西看了下,捏着一小撮尝了口朝舱门口咆哮道,“黄少你豆粉都带着干嘛?还带这么多?!生怕路上少了你两口饭吃啊?!不对!黄少你这是要把豆粉当饭吃啊!”

黄少天站在船舷上努力要把自己当做一面风帆,他穿过不断飞溅的海浪踩着船舷奔来奔去。听到徐景熙夹杂在海涛风声中的咆哮,立马调转方向向着那个船舱门跑了过去。

“老徐!叫我啊?找我干嘛?”

徐景熙看了眼他没有丝毫水渍的披风内心感叹了一下,拎着一袋豆粉继续问道:“黄少你以为我们是去度假的吗?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你什么没带?这是什么?啊?带着这个干嘛啊?!”

黄少天瞟了一眼那袋豆粉:“这是豆粉啊,带着当然是当调味品啊。你看,把鸡中翅划几个口子,拿到豆粉里面使劲按压,把筋都揉散揉碎以后。再把这个鸡翅下锅煎炸炖煮都行!特别入味!还有做松鼠鳜鱼也要用到!我给你说文州特别爱吃这个,那个松鼠鳜鱼啊……”

徐景熙在黄少天给他再报出一摞菜名和做法之前把人请回了船舷:“黄少你继续在风浪中前行,我再清点一会重要物品。”

“哎!!”黄少天纵身跃上船舷还不忘朝着徐景熙喊一声,“老徐你别忘了数清楚咱们一共带了几瓶老抽酱油啊!!!!”

徐景熙面无表情地关上门,表示我什么都没听到。

越看手上的单子徐景熙火气越大,这群人都带了什么啊!

那个连睡袋都要带上的睡鬼!带两个他是准备白天用一个晚上用一个吗?还是上半夜用这个下半夜换成那个?!

忧伤地阖上那本明细,徐景熙决定眼不见为净。

好在自己不用担心为了吃饱饭抢食的问题了,看在厨子黄少都恨不得配齐三套轮班上阵的份上,自己回去忧郁一会。

郑轩看着自己同船舱的舍友摔门出去摔门回来,默默拉高被子把自己脑袋捂住,心里翻来覆去念了好几遍压力山大。

着实压力山大。

喻文州看着自己文案上一叠的各色资料文件简直头疼,使了个眼色给翘着尾巴让夜雨当滑梯用的灭神,支使它出去拐个立志要当风帆的家伙回来。

灭神看了自家主人一眼,甩着尾巴把夜雨扔给了扶着笔盯着自己的喻文州,大摇大摆地溜达了出去。

喻文州接过那只像小炮弹一样弹过来的夜雨,顺手揉了一把。

“文州文州文州,”黄少天抱着灭神急冲冲地踹门进来,看见喻文州扶着脑袋,夜雨团成一团在他脖子上蹭来蹭去,“怎么了怎么了文州?你晕船吗?不舒服吗?”

喻文州的手又白又长,骨节分明。黄少天看着伸向自己的那双手苍白得很,觉得肯定是冰凉的,连忙走上去焐着那只手:“文州文州你头晕吗?是不是不舒服?头疼还是胃不舒服你说一声啊……”

喻文州靠坐在椅子上,身上坐着黄少天,箍着黄少天的腰不准他蹦起来:“躲了我三天了,你到底在躲什么呢?”

“没有!”黄少天奋力反驳,“我只是觉得大海好美涛声好棒我应该多多跟大自然接触一下这样我可以唔……嗯……”

喻文州捏着黄少天的脖子把人摁了下来,他先稍微碰了碰嘴角,然后就凑上去给了黄少天一个温柔缱绻的轻吻。

黄少天就像是被下了一个定身术,呆呆傻傻地由着喻文州亲完嘴角又凑上来用舌尖描绘了一下上下唇的纹路,再被人扣着后颈摁进了喻文州的肩窝。

“我发现我们黄副队长擅离职守至少三天了,”喻文州心情大好地拍了拍黄少天的后腰,“攒了这么多事全给我送来了,少天你不心疼吗?”

黄少天在他颈窝蹭了蹭,声音又闷又委屈:“有委屈找你的叶修叶大神去。”

喻文州闷笑出声:“我觉得,天下就一人收拾得了那个妖孽,我们是能坑一次就坑一次,其他时候躲得远远的。”

“骗人,我看见你给他去信了!”

喻文州沉思了一下,指挥灭神逮住那只准备开溜的负翼金毛鼠上缴:“我记得每年这玩意都要失踪那么几天?”

黄少天立马不吭声了。

喻文州慢条斯理地理着夜雨顺滑的皮毛,顺便捏一下肥嘟嘟的爪子:“而且每次逃窜的方向我没记错是往东边去了?”

黄少天抬头狠狠一口咬上喻文州的唇角:“你你你!!你监视我!!!!”

“没有,”喻文州的表情特别无辜,“作为你的专属向导,我其实不用监视都知道你想干嘛。而且啊,有它在……”

黄少天立马扑上去捏住夜雨:“你这个叛徒!!!!!!”

“在担心什么?”眼看黄少天捏着夜雨就想开溜,喻文州手上使劲,掐了黄少天的腰一把,“在担心叶修还是在担心那个塔?”

“还是……”喻文州凑上去逐步释放自己的精神海,“在担心我跟叶修有一腿?”

黄少天转过身一口咬在喻文州的脖子上:“你什么意思啊啊啊!!本少是那种人吗?吃醋这种事你以为我会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叶修写了什么!我给你说我只是有点……”

喻文州微微抬头让开一点方便黄少天下嘴:“你的心情不好啊,快到你的精神动荡期了难怪这么……”

“这么啥?!”

“没什么……”喻文州抬手摸着黄少天的侧脸,“记住啊少天,我是你的向导,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离。”

黄少天愣了半响,突然扑上去压住喻文州:“你抢我台词了!这句话该我给你说的!”

“你可以再说一遍。”喻文州从善如流表示改正。

黄少天有一种“自己是不是被坑了”的感觉,但是自己到底在哪里被坑了呢?

“那……好吧,”黄少天收回按住喻文州衣领的爪子,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答道,“我勉强同意,你是我的向导……还有……”

到底是哪里被坑了啊……

黄少天还在绞尽脑汁地想。

是哪里呢?

喻文州抵住黄少天的脑袋给他做着精神梳理,嘴角露出一个压抑不住的坏笑。

黄少天亲口答应了哨兵对向导的确认,黄少天在自己有意的精神诱导下说出来的小心思,还有黄少天对于自己的心意……

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家伙啊……

喻文州把人摁到自己的座位上:“乖乖把这些批阅掉。”

“不……”黄少天跟魏琛一个性子,“我看着这些头疼,不仅头疼还胃疼!”

喻文州捏了捏黄少天越发圆润的下巴:“哪里不疼告诉我。”

“哪里都疼……”

“不批改完不给吃饭喔。”

“我哪里都不疼了……”

在大陆的最东边,最接近太阳升起的地方,坐落着光明圣殿。

圣城的安危和守护已经从骑士团的完全把守分散到了骑士团和霸图佣兵团的共同分担了。

教皇还是没事人一般呆在圣殿里,不同的是,三年前他亲自把圣子打包送到了当时还是一个小佣兵团的霸图佣兵团的驻扎地。

圣殿这些年越发的没了人气,干净空旷得就像是一片云端上的白无之所。

张新杰去跟教皇告别的时候正遇上盘旋在屋顶的天堂鸟亲昵地带着不转在柱子上选择筑巢的地方。

“来告别的?”教皇摸着张新杰的脑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趁我还坐在这个位置上四处走走,多走几个地方。”

“冕下……”

教皇亲了亲他的额头,不料这回张新杰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

“冕下我不是小孩子了……”

教皇挑眉看了看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心中了然。

“背着我成年啦?”教皇抵着他的额头揉了把通红的耳朵,“你记住啊,你的背后是光明圣殿,有人欺负你的话……”

“没有,”张新杰握住教皇的手,“那个叫做塔的地方,它的首要目标其实不是任何一方,它要的……”

“嘘,”教皇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张新杰的嘴巴,扬声吩咐下去,“告诉霸图那个叫韩文清的,圣子今晚上留在我这。”

“我好生找你谈谈。”

教皇似笑非笑地瞥了张新杰一眼,拽着他的手往后殿走去。

谈什么呢?

韩文清守在圣殿门口脸色不变,回去时一路顺路收拾了不少小偷小摸的家伙。

 

“我们去哪里啊?”苏沐橙打理了下自己的头发,抱着莫笑舒舒服服地靠着自己的精神体橙风,看着叶修和吴雪峰商量着什么。

“我跟老吴说,那片地方水域辽阔,地势好。”叶修抽出一支烟架到自己的耳朵上,苏沐橙朝叶修望过去的方向看了一下。

“塔修在这里?”

“不是,”叶修指了一下那片开阔的水域,“我跟老吴商量一下嘉世以后发展的话比较适合圈哪块地。”

“难道我们不是去那个塔修建的地方吗?”

“为什么要去?”叶修叼着烟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眼,“他叫我们去就去了?”

“那你为什么骗陶轩说我们要……”苏沐橙突然恍然大悟,“你又骗他!”

叶修一脸无辜:“哪有,我只是跟他说我们要出去一趟,但是我没说要去哪里啊。”

“但是他一直觉得你会光荣地承担起这个塔赋予你的任务,”苏沐橙戳了戳懒洋洋翻出白肚皮的莫笑,“你简直坑死他了!”

叶修耸耸肩:“但是,那个塔就算拥有所谓的女神,也不敢对老陶怎么样。毕竟老陶的背后是嘉世,嘉世可是现在最强的佣兵团啊。”

“那他们的打算是……”

“他们的打算啊,就是建立一个以塔为中心的,可以控制哨兵和向导的任务发布中心吧,”吴雪峰抽出一张地图递给苏沐橙,“看地图吧,佣兵中心一直是个很尴尬的角色,因为没有实际的佣兵团或者势力团拥护它。但是对于佣兵而言,他们需要一个佣兵中心来发布任务。”

“老板很兴奋啊,”苏沐橙看着那张地图,“因为那个使者描绘的未来太过让他心动了吧?”

“当然很心动啊,”叶修呼出一口烟雾,“‘第一’这个称呼谁不动心,而且有实力有野心去争夺这个第一为什么不心动?”

“我看你一点都不心动啊?”吴雪峰笑着插了一句。

“我本来就是第一,”叶修夹着那根烟呼出一条长长的烟线,“这个用去争吗?”

苏沐橙认认真真上下打量了一下叶修,特别诚恳地指出:“叶修大大,我觉得你脸皮真的是第一厚,这个是不用争的。”

“哥脸皮厚?”叶修睁大了眼睛,“我那么腼腆的一个……”

“打住,”吴雪峰在叶修说出可以哽死他们的话之前堵住了话头,“说正事吧。”

“有什么正事?”叶修继续睁大眼睛看着吴雪峰,“喔喔,讨论这回打劫谁吗?不不不松手松手!沐橙你松手我的耳朵耳朵!!我说我说……这回去的地方是沉默沼泽,之前传来消息,那片地方有堕灵活动的迹象。”

苏沐橙松开了揪着叶修耳朵的手:“让你说塔的事啊,你拿张地图出来想说什么啊?”

叶修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就是想说为什么使者这么看重嘉世。”

“你别说是因为你。”

叶修看着苏沐橙修剪整齐的长指甲,默默地把“你怎么知道是因为我”这句话咽了下去。

“来看来看,光明圣殿在东边,它本来就有自己固有的骑士团的势力,现在又扶植了一个霸图佣兵团。法师塔在这里,北地那块是我们帝国和帝国御下最强大公国的首府黄金城的位置。帝国的军团和集结在那里的法师学院也是不可小觑。”

那张地图上依次显现出两块图腾,叶修的手顺着纸张纹路往下滑动:“这里是蓝雨边陲,沉默了三年的术士塔就在这里。看上去这块地似乎没有什么好注意的,但是别忘了,这里是目前帝国海贸最繁盛的地方,听说他们的船队可以成为海上浮岛一般的存在。越是经济繁盛的地方,越是少不了佣兵的身影,现在看来,当年蓝雨以退为进用得太过于巧妙。”

“这个跟选择我们有什么关系?因为前两个都和军队混杂着,而后一个现在影响不够大?”

“简直聪明!嘉世看上去最强但是势力其实是最简单最好下手的,”叶修掐灭烟比划了一下,“塔需要一个打手,嘉世需要一个靠山,一拍即合。”

“我觉得,”苏沐橙指着地图东南边的一块,“你对帝国第一大的佣兵团有很多看法。”

“看法吗?”叶修再次抽了一支烟出来准备点上,“冲劲很足啊,毕竟是嘉王朝啊。影响力堪比帝国军队的战车佣兵团。”

“啧啧,”苏沐橙等了很久,看见叶修点燃烟后做出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便忍不住催促他继续讲下去,“还有什么说啊。”

“没什么,嚣张要有嚣张的本钱,”叶修深吸了一口烟,“一个人要是想嚣张的话,他必须有力压其他人和势力的本钱。但是一个团队,一个组织要嚣张的话……”

凭一个人是不够的啊……

或者说,一个人,永远不能扛起一个团体。

一脚可以踩死数十数百只蚂蚁,但是亿万计的蚂蚁会啃噬掉它们迁移途中所遇到的一切。

这已经不是一个人能够扛起一个时代的时候了,但是万事有例外。

叶修吊儿郎当地扛着法矛特别自恋地想着。

哥是一个可以在帝国纵横的人啊,所以嘉世简直幸运,可以在哥的带领下走到极致。

但是极致过后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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