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腐的多喵

岁月长河,观之如瀑;绵绵尔期,攥刻于吾。



其始而本无生

 

八荒如愿【5】

就算是命魂已经回归,张佳乐整个的精气神也就比刚刚化形那段时期好那么一丁点,蛇羹没喝几口整个人就昏昏然眼皮子就开始不停的打架。

“剩下的那几个在哪你感应得到么?”孙哲平强行给他塞完一整碗后搂着人钻进了被窝。

张佳乐一骨碌滚进来孙哲平的怀里,伸手去磨蹭着孙哲平下巴:“总归有几个在大雪山吧……”

孙哲平突然愤愤地翻过身去把人压在了身下:“总归是什么意思?有几个?”

张佳乐委委屈屈地瘪嘴:“你吼我……”

孙哲平简直要怀疑这只孔雀是不是装傻装上瘾了,伸手捏住肩胛骨一带找准地方揉了几把:“说正事正常点。”

瘪着嘴的张佳乐立马翻脸不认人,发现被人压住转不过身来,就用上了老武器。

牙。

孙哲平简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啃的,啃一次是好奇啃两次是好玩三次四次是情趣,但是把自己当饭啃……

就算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也不能这样纵容下去。

孙哲平抓过拿自己当磨牙棒的张佳乐,面对面鼻尖对着鼻尖呢喃道:“我不管你现在是跟我装傻还是真傻啊,我明天就带你去大雪山。”

大雪山啊……

张佳乐现在看上去明显没有明白大雪山会有什么,他伸手勾住孙哲平的脖子有样学样地跟着他念叨着:“大雪山……大雪山……”

“是啊,大雪山,”孙哲平捏了把张佳乐的小脸,“你出生的地方啊……有梧桐的那座,你在那里长大,然后在那里嚣张,然后……”

如来约战孔雀于昆仑山,在大雪山剖开孔雀的脊背上了灵山。

孙哲平的手指顺着脊椎那条凹陷一路抚摸下去:“疼不疼?”

被剖开脊背种植菩提树圈养灵山,被封号孔雀大名佛母又如何,归根结底佛祖不敢杀了孔雀更不敢放了孔雀。

怎么不疼……

张佳乐突然冲着孙哲平露出一个笑容,和当年灵山一见时那个笑容一模一样。

“大孙你怕不怕?”

“怕什么?”孙哲平任由张佳乐顺着他的鼻梁一路摸下去,“我就怕过一件事。”

“跟当年的回答一模一样,”张佳乐手指划过他眼睛底下那一带的肌肤,“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当年你是摘下了面具。”

“而现在我却要你带上面具啊,阿修罗王。”

细密的纹路在孙哲平的上半张脸上交织缠绕,他的声音悠长而又怀念:“六界八荒也只有孔雀可以让阿修罗王摘下面具,也只有一个张佳乐可以让孙哲平带上那个面具。”

“你可以考虑换一个嘛,”张佳乐一使力翻身趴在了孙哲平的身上,“但是最好想清楚,因为我不允许。”

我不允许,孙哲平笑了笑,拉下张佳乐的头亲了一口微翘的嘴角。阿修罗族是出了名的霸道好战,比阿修罗中的战神阿修罗王还要霸道的就是这只孔雀。

当然,在好战方面,两个人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灵山有雷音,雷音有八菩萨四金刚,五百罗汉三千揭谛,还有一个如来。

一路从灵山山脚杀上雷音要过三十三诸天,每一诸天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白玉丹壁。那一天阿修罗王脚下的开遍了血红的优钵罗花,从沁透了天界天人鲜血的丹壁上面蓬勃绽放。

“比之谛听如何?”

站在八宝琉璃菩提树前面,阿修罗王扛着重剑问孔雀。

孔雀身上快要缔结菩提珠的菩提树被一把红莲火烧成了虚无,趴伏在地上的孔雀真身合翅长啸五色华光流转之间,一个人形渐渐走了出来。

“如果跟谛听比,不是……后卿没被地藏王降服之前比,就算你完成了最后一个他想做的,你还差两个啊,”眉目如画说的就是眼前这样从画里面走出来的模样,佛性都压不住妖气在眉目之间肆意流转,“上天欲吞五百仙,下地欲食五百鬼,就差那最后的五百佛而已了。”

“我比之不过后卿?”

“你拿我跟旱魃那个小丫头比?”

“我还真没见过旱魃的模样。”

“你什么意思!我会跟旱魃比脸?她比得过我吗?”

整整一个阿修罗界的大军在雷音殿山门外等着最后的战鼓擂响,然后……

孔雀和阿修罗王先打起来了……

如来能知前五百年的事和后五百年的事,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阿修罗王和孔雀会在他家门口打一架,所以就算是大军杀上们来他也在他的雷音殿上岿然不动。

“你怎么从一开始就这么让人操心啊……”孙哲平搂着张佳乐望着天花板,“说一句炸一句,打一架过后还有一架,你怎么就这么……”

“唔……呼……呼……”

孙哲平黑着脸往旁边看了一眼,张佳乐已经趴在他的胳膊上睡熟了。

感情刚才自己那番忆苦思甜追忆往昔都是自我聊慰一下是吧?

张佳乐!

你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

最后怎么样了?

房间里面有一本书突然哗啦啦地翻开,字符在流动排列,篆书人永远是胜利者的笔尖。

然而有些秘密,知情者之间都心照不宣。

佛祖怒斥过阿修罗均为有福无德之辈。

有福无德,一世享乐过后便会坠入恶三道。但是就算是堕入恶三道又如何?

佛有八部护法,一天众二龙众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伽楼罗七紧那罗八摩呼罗伽。八部众当中唯有阿修罗所在的阿修罗道是恶道。

孔雀本不是灵山之物,来去自由俯瞰天地之时,被困在佛山当做器物。

如来一直认为得阿修罗王和孔雀见面的那一刻起,因果已经种下。

什么是因果啊,就算是如来修成了弥勒,他还是只能如此点化众生。

不可言传,只可意会,自去参透。

便是如来如愿。

“我带你一路走下去,找下去吧,不是说六合八荒吗?”孙哲平替张佳乐抽出被自己压着的长头发,“我就带你走遍这个六合,寻够八荒吧。”

“从南瀛那边开始怎么样?一直走到西荒,我们还可以去看看昆仑君,顺便数一数蚩尤当年一路叩拜上去滴了多少滴血,开了多少朵格桑花。”

“或者说你还想吃什么?那我们再带一本山海经吧,你慢慢选吧。”

“反正不管怎么说,”孙哲平凑过去亲了张佳乐眼角一下,“什么因果也好,缘分也好,我都不想去信了,我只要留住你就好。”

孙哲平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了大蛮荒时期刮过的长风,长风穿过比人还高蒿草,引发纷乱的白絮飘扬浮沉,而蒿草下面是幽深的河面。

“有福无德……”

“天生反骨……”

白色的飞絮越来越到越来越密,在一瞬间化作漫天的大雪。

那个时候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整个天幕就是崩塌裂开的一个大口子。

“大孙……”

孙哲平转过去的瞬间,只看到了比人还高的蒿草。

普天盖的伤痛从心底涌了出来,那种盘踞在心口上最嫩最柔软的一块生根发芽的执念被生生拔了出来的感觉。

被割舍,希望涌上来被淹没,有一把最钝的刀子,上面全是崩裂的口子。

然后在你的伤口上鲜血淋漓的切割着。

不知道为什么哀伤,那一刻涌上来了,遏住了咽喉,有一把利器捅进了伤口。

大哀不言,无言可说,无知可感,唯有剧痛。

孙哲平瞬间从床上做了起来,连带着迷迷糊糊的张佳乐也一骨碌爬起来半跪在床上搂住了孙哲平的脖子。

微黄的阳光还很黯淡,下一刻就可以看到刺目的金黄。

孙哲平按捺下跳的飞快的心跳,搂过张佳乐给他换起了衣服。

“大孙……”

“起来了,去大雪山。”

“我要……再睡会……”

“我背你去,你在我背上睡。”

“不要,”张佳乐嘟起了嘴巴,一点都不配合地倒在了床上,“你……累……”

孙哲平突然有一种张佳乐你也知道心疼我啦这个闺女果然……

不是!

这个家伙果然没白养。

“我不累行了吧,”孙哲平给张佳乐强行套上了裤子,“起来起来啊。”

张佳乐抬手抱住孙哲平的脖子:“不是……我累……”

孙哲平脸还没黑完之前张佳乐迷迷糊糊把自己给卖了一个彻底:“你……硌得……慌。”

孙哲平面无表情给张佳乐套上衣服把人往肩膀上一扛:“走了。”

孙哲平带着张佳乐去了大雪山,凤凰生于大雪山的梧桐木,孔雀和迦楼罗便是在那里长大。

“你感应得到你其他魂魄的藏身地吗?”孙哲平背着张佳乐一步一步爬上大雪山。

“唔……”张佳乐趴在孙哲平的背上,百无聊奈地玩着孙哲平的头发,“大……雪山……”

“你不会是装傻装上瘾了以后真傻了吧?”孙哲平抬了一下张佳乐,“越活越幼稚了。”

“你嫌弃我……”

“嗯。”

“你居然嫌弃我!你还嗯!”

“不装啦?”

“……”

战斗力最近不足的张佳乐只能偃旗息鼓老老实实趴在孙哲平的背上,找到时机从别的地方把出气。

比如……

把孙哲平的头发。

“嘶……”孙哲平背着人不好撒手,他也知道张佳乐这就是打定主意知道自己不会撒手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张佳乐,你现在就仗着我会惯着你啊。”

“对啊,”张佳乐回答得可以算得上跋扈了,“我就仗着你惯着我了啊。”

孙哲平长叹一口气:“小人得志啊……”

“再说一遍!谁是小人!”

孙哲平的回答又中肯又切合事实:“破壳不到一个月,你还不小?”

“我是孔雀!!!”

“孔雀幼崽。”

“孙哲平!”

“嘶……你又拔我头发,你是不是很怀念灵山上面那群秃子啊?”

“我怀念您!”张佳乐用一种咬牙切齿的声音说这句话。

“嗯,我也是,这么多年了,”孙哲平抬头望了一眼似乎无法触及的大雪山,“我一直在找你。”

张佳乐瞬间就被一句话击溃了所有的防备。

就像是当年佛祖隔断天光,他被迫堕入无间。一身傲骨嚣张惯了的孔雀也只不过是背过去,然后泪流满面。

就算是分离都不能隔断的,就是彼此的思念。

“大孙……”张佳乐趴在孙哲平的背上,把尖尖的下巴架在孙哲平的肩膀上,“你说,你怕过的那件事是不是跟我怕的是一件事?”

孙哲平顿了顿脚步,张佳乐继续用一种无比委屈的声音继续哼哼道:“肯定不是一件事,我觉得大孙你现在越发嫌弃我了!”

“张佳乐啊……”孙哲平叹了一口气,继续往山上走去,“我觉得我回去要断了光纤费,你在电视上看的都是啥?”

“爱情家庭顾问,”张佳乐特别老实的就交代了,“有问题吗?”

“少看点,”孙哲平直接表露他对这类节目的嫌弃,“你本来就傻,看了后加个二,现在是又傻又二。”

“你才傻你才二!”

孙哲平没有接这个话茬:“我怕的事情肯定跟你不是一个……”

他的声音和他的脚步一样坚定,大雪山不能用任何法术飞上去,只能这样一步一步地走上去。他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一个印子,连风雪都无法掩埋。

“我俩怕的事情的主体和客体都不一样,怎么会是一件事情?”

“我怕的,是再也寻不见你,而你怕的,是再也……”

“谁说我会怕找不到你?!”

“所以说我们怕的不是一件……”

张佳乐打断孙哲平的话:“我从来不担心我找不到你,你肯定回来找我的!”

“我怕的是……”张佳乐贴着孙哲平的耳朵,声音迟疑而又忧郁,“你在怕着什么。”

孙哲平背着张佳乐愣在了原地,突然放声大笑。

是啊,他在担心什么,他在怕什么?

从来都没有好怕的。

诸天六合万世八荒都没有分开他们,孔雀在无光混沌的无间道一个人呆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怕过,因为他们相信终有一天他们会相遇相见。

然后在不分离。

自己在怕什么?怕等不到求不得?怕爱别离生老恨?

都是借口。

等不到就继续等到等到的那一天,求不得就去求遍三千万世界。怕爱别离就握紧那个人,至于生老恨……

轮回都熬过了,还看不透这个白骨红颜生老病死?

你是阿修罗王。

地位尊崇,有福无德。

那你害怕什么?都是恶三道的你还怕作孽作恶?

你的心魔就是我的心魔,突破的那一瞬间,孙哲平看这个天空都要透亮了几分。

“我不怕,”孙哲平继续朝着那株都可以看见枝桠的梧桐走过去,“都抓到你了,我为什么还要怕?”

更何况,你没有忘掉我,你还记得。

“就算是你又傻又二,”孙哲平站在那株梧桐树下,放下了张佳乐,“我要的,不过你而已。”

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张佳乐。

属于他的,张佳乐。

张佳乐抬手揪住了孙哲平的领子:“谁又傻又二!孙哲平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你不傻!你有本事把九华经背一遍啊!你有本事把五行华法给我演化一遍!”

不仅变二变傻了,还越发小气记仇了。孙哲平在心里面默默补充。

法术这一方面是孙哲平亘古以来的伤痛,就冲着一个水华天法能被他玩成红莲业火焚城的效果,孔雀当年还是抽搐着嘴角决定放弃对于孙哲平战法双修的决定。

那就……放任他往战力那条路子上奔到底吧,反正他在这方面的天赋还是很不错。

但是这个不能阻止孔雀对这一件事耿耿于怀了这么久,天雨曼陀罗华都开了三次了,他还能从记忆里面翻出这件事。

孙哲平在感叹,原来随着年龄长的不仅仅有阅历,还有脾气啊。

梧桐百鸟不敢栖,止避凤凰也。

那株梧桐周围百鸟鸣动彩羽纷飞,无风自动的枝叶在飒飒作响。

“梧桐木是天下一等的鸣奏木材,”孙哲平看了张佳乐一眼,“据说也特别容易燃烧,因为油脂多。”

张佳乐看着孙哲平长长出了一口气按耐住自己的情绪:“我觉得再过一万年,你也不懂什么叫做风雅!”

“那玩意能吃吗?”

“木头脑袋!!!”

“那个才是木头脑袋。”孙哲平指了指那株叮叮咚咚欢快作响的梧桐

“孙哲平!!!你就不能有点活了这么多年的一个……阿修罗应有的修养吗?”

“其实……”孙哲平端着下巴想了想,“阿修罗的修养里面根本没有做饭下厨打扫家务这些,学些有的没的拿来干什么?装逼么?”

“比你没得装的好。”张佳乐上下打量了一下孙哲平。

“你就是一只孔雀,”孙哲平觉得牙疼,“搞得跟贵族一样干什么啊?”

张佳乐把手贴在梧桐树干上,上下摩挲:“你不懂么?孔雀本来就是妖族里面的贵族。”

孙哲平表示我还是阿修罗一族的头呢!


【1】

【6】

ft:

好嘛……这回是名词解释。

我好难得在写之前就把名字想好了,八荒如愿。

八荒真的不是一夜八荒那个八荒……八荒和六合一样是个方位词,八荒指的是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等地方,有个说法不就是指人间界就是五行八荒界么。

乐乐和大孙在这个故事里面是一个从轰轰烈烈到人间百味平淡的过程吧……

最后在八荒这个人间界祝愿他们如愿以偿。

喻黄的那个故事其实名字也可以暴露了,叫做三千如誓。

三千世界鸦杀尽的那个三千,迦楼罗本来就是誓言和忠诚的意思,其实那个是个追寻誓言的故事。

还有一个很恶趣味的设定在里面23333333.

名词解释:

mayūra:在【1】里面大孙说的那个词,就是梵语孔雀。

蝤蛑:大螃蟹……

天羽曼陀罗华:天花乱坠的四种天花之一,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这四个就是天花,其实就是彼岸花,天雨曼陀罗华就是白色的彼岸花,代表轮回来着。

鸣蛇:长翅膀的蛇,见之大旱。(山海经里面的)

应该没有了吧……


(介意我和嘘嘘 @尿嘘嘘君 把八荒和三千弄成一对特别萌的姊妹本么?)

(我觉得会糊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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