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腐的多喵

岁月长河,观之如瀑;绵绵尔期,攥刻于吾。



其始而本无生

 

甘之如饴【隐巷喻黄篇】

警告:

甜 

很甜

特别甜

   南岸一号街三号有一家糖果店。

  “有硬糖软糖果汁糖,”糖点师靠着自己店铺的柱子,滔滔不绝地向围着自己的女生介绍着自家的商品,“还可以定制手工棒棒糖,今年有十二月花色的哦!当然还有历年的经典款式!你们可以通过相册来预订。除了棒棒糖还有巧克力和糖雕。如果是希望自己动手的话,还可以买蜜渍和各色糖霜回去,亲自做哦!”

  “黄少你来教我们做吗?”

  “手把手吗?”

  “你可要保证要教会我们的哟!”

  ……

  “好啊好啊,”黄少天游刃有余地在这一大堆要求中接过话头,“你们是想学哪种?比较特色的还是专门……”

  “真抱歉啊,”店长逮住还在滔滔不绝的员工,把他塞进了柜台,“这个啊,人不外借,手艺不外传的。”

  “为什么啊?”“就教一个嘛!”“喻店长不要那么小气嘛!”“你看黄少可都是同意了的啊!”……

  喻文州堵住进入长条柜台的入口处,笑眯眯地回答道:“因为啊,他可是跟我签了卖身契的,我的私家专属、个人财产啊。”

私人财产黄少天冲着姑娘们作出爱莫能助的表情:“听到了吧?没办法了啊,身家性命在老板手上,我得乖乖听话啊。你看看我签的可是卖身契啊,”

喻文州不轻不重地曲起食指给了黄少天脑袋一下,放纵着黄少天冲着一堆小姑娘挤眉弄眼外加胡说八道。

什么卖身契啊,不过是一张用工合同而已。

这件事都是五年前的事了,当时黄少天的成年礼就是接手了一个老招牌的店铺以及它后面的一个大四合院房子。

  以及,他师傅欠了银行一辈子的抵押贷款。

  黄少天简直是欲哭无泪,咬咬牙一狠心,他对外挂出了进行房屋和店铺的出售和转让的告示。

  老街区的南岸一号街是个好地段,那时候疯传当地要对这里进行旅游规划。有意前来的人简直就像是那一茬茬的野草,割完一茬又来一茬。

  但是都被他那条条款款的这样不准那样必须给气走了。

  最后,来了一个穿着笔挺的新式中山装的年轻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这个小院子里面,捧着茶带笑听着他说得滔滔不绝。

  “这必须是一家糖果店!这一点绝对不可以更改,这个铺子就算是易手了它也必须是一家手工糖果店。”

  “没有问题啊,我是一名糖果设计师。”

  黄少天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二!我要留在这家铺子当糖果师傅!我给你说你不要看我年纪小……”

  “这是我的荣幸。”

  黄少天很满意地看着眼前叫喻文州的家伙,在继续一系列各种条件拉锯过后,双方进行了过户交易和产权交割。

  喻文州搬进了这个小院后,黄少天也没有在意,权当是自家多了一名长住客。

  可是,喻文州现在可不是长住户啊,他可是搬进了后栋三层小楼唯二的一间主卧里面住着的,手里拽着这家店铺和房屋产权的大头。

  第三天,黄少天是被乒乒乓乓的声音惊醒的。

  喻文州在对整个铺面和四合院进行大改造。

  黄少天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就气急败坏地杀到喻文州面前:“喂喂!那谁!你凭什么要装修啊!凭什么我还在你就要在我家动土啊!你凭什么啊啊啊!!”

  喻文州拿起身边的大衣给深秋只穿了一件薄衫就冲出来的黄少天披上:“我是这里最大的户主啊,而且,过户前你没有说不可以重新装修改造啊。”

  黄少天被噎住了,一肚子的话全被堵了回去。

  黄少天自己站在喻文州身边脸色风云变幻了一阵终于咬牙开口了:“我可以再拿回一半的产权么?”

  喻文州好心提醒了一下:“你身上的关于这间铺子的贷款刚刚还清。”。

  “我可以当你的员工,然后我可以拿以后的工资换股份!”黄少天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是中式糖点和糖雕的传承人!我可是活招牌我给你说!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小爷我去给他们铺子里面指点一下!”

  “可是,”喻文州歪着脑袋抿了一口茶,“我为什么要同意呢?”

  黄少天的脸瞬间就青了。

  “而且啊,”喻文州放下茶杯,“就算是我同意你换,依照高级糖点师在国际上面普遍的最低待遇,你大概需要工作,嗯,我算算啊,大概57年才可以还清股权交易啊。”

  黄少天的脸紫了。

  喻文州抬起头看着黄少天:“你想管理这家商铺?”

  黄少天点头。

  喻文州故作为难:“但是,我怕经营管理不善啊。”

  黄少天的脸青紫青紫的。

  看到把刚刚跟自己讨价还价的家伙气得眼角都红了,喻文州想了想掏出一份文件:“这样吧,我们来商量一个事情,如果你同意的话,就在这个文件上面签个字怎么样?”

  “什么文件?”黄少天抬起头一脸狐疑地看着这个奸商,“还有商量什么事情?”

  “嗯,”喻文州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关于你卖身的文件和关于店铺管理的事情。”

  黄少天内心磨刀霍霍,但是还是被店铺管理那几个字勾住了心。

  黄少天横下心来:“好吧,你说我要怎么卖你才要?”

  “嗯,那我们签订25年工作合同怎么样?”

  “你有那么好心?”黄少天瞪圆了眼睛,“25年的工作合同可是意味着中途我们不仅不能够单方面毁约而且,最重要的是二十年的工作时间一满,我对店铺的管理有话语权不说,你连担负违约金辞退我的机会都不会有的!”

  “是啊,我可以绑定一个糖雕高手何乐而不为呢?”喻文州对着黄少天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他准备好了对你而言最致命的诱饵,安静坐在那里,等你自己咬饵上钩。

  “那……”黄少天微微红了脸,“我们谈谈店铺管理的事?”

  “先签合同怎么样?”

  黄少天心想这个合同本来自己都不吃亏,签就签吧!反正自己的目的之一就是留下来,然后可以加入这家店铺未来的发展。

  黄少天接过那张合同,迅速浏览了一遍,确实发现没有什么漏洞和陷阱,就是一张普通的工作合同以后,接过喻文州递给他的笔,在最下面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喻文州签下自己名字以后,将合同仔细放好,收入文件夹里面。

  “然后,”黄少天搓了搓手,“我们谈谈店铺管理问题?”

  “你还记得刚才签的合同么?”喻文州站起来拉了拉自己的衣服,转过头笑着看着黄少天。

  “记得啊,工作合同么?”黄少天一头雾水。

  “对啊,职工工作合同,”喻文州笑得风轻云淡,“所以,作为你的店长,我明天告诉你你的工作范围吧。”

  喻文州着重加强了“职工”和“店长”这四个字的吐音。

  黄少天顿时有一种眼前一黑的感觉。

  自己把自己卖了。

  而且还是货已出柜,拒绝退换那种。

  奸商!!

  等等!!

  自己是来说装修整顿的事情的!!为什么到了最后!!

  谈成了卖身契?

  

  关于经营管理这事儿啊,黄少天表示这肯定是师门的一项传承,往上数几代都不是经营管理的料子。

  当然往下数几代也不是,包括现任这一代手艺的继承者黄少天。

  黄少天有多不擅长经营这种事呢?从如今他虽然挂着一个副店长的职位,但是涉及生意往来的大小事务他已经习惯性甩手交给喻文州去做就可以看出了。更别说还有什么他得意洋洋地给对岸张佳乐炫耀自己“甩手掌柜”的光辉历史,以及当年那件至今两岸各大店铺聊起来都笑得前仰后翻的,黄少天跟喻文州吵架结果把自己卖得更彻底的这件事。

  把自己卖了还倒数钱这种事,就算后来张佳乐从黄少天口中知道了事件原委,也只有狠狠地嘲笑了一顿黄少天顺便说一句喻店长干得漂亮。

  当年签了卖身契还好说,黄少天一直标榜着自己卖身不卖手艺。

  但是,最后怎么就把自己卖了还倒数钱赔上了自家手艺啊?最初的最初,也还是因为铺面的装修整改。

  那个时候黄少天就像是一只领地被侵犯了的猫,炸着毛,整天同喻文州龇牙咧嘴。

  但是他没有办法去阻止整改这件事,喻文州一张卫生检验报告,就让黄少天乖乖闭嘴看着他的糖锅被搬走他的灶台被拆了。

  当然,为此黄少天拒绝发表任何的心情和言论,但是,这不代表他会憋着这口气。

  嗯,他带着大口罩,霸占了整个制糖的工作室,然后把喻文州关在了门外。

  理由也很理直气壮:“厨房重地啊!我是你的员工但是我卖的是身,不是手艺啊你懂吧?这个是独家的东西独家的!懂么?所以这里是我的地盘必须听我的!”

  喻文州笑了笑,然后黄少天把门摔上了。

  黄少天就算是再不甘心自己从小就呆着的地方大变样,但是他还是相当好奇那些新的装置。

  在折腾了十分钟后,黄少天打开了房门。

  喻文州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看着黄少天别扭了好久终于开口道:“你知不知道那些东西怎么用啊我给你说那是你花钱买的你要是不告诉我的话弄坏了我可不管啊!你到底要不要进来看看啊本少给你一个面子让你看看我的手艺啊!”

  喻文州歪着脑袋从口袋里面掏出一颗巧克力,剥开,然后含进嘴里。

  “喂喂!我在跟你说话!”

  喻文州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拉着黄少天进去给他讲解各种装置该怎么操作。

  “这个是温度阀门,”喻文州带着黄少天的手往阀门把手上走,“这个是往上走的,这样,齿轮要卡在这……”

  黄少天点头示意明白,然后他又把喻文州赶出了厨房。

  “哼!以为小爷会放你进来么?”黄少天大摇大摆地扑到工作台前,“都是我的啦!!料理台是我的!工具是我的!原料也是我的!”

  你就恨不得想说,我的都是你的吧?

  喻文州品着还没有融化完的巧克力,靠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叫嚣想着,伸手一掏自己的口袋。

嗯?还有一颗巧克力哪里去了?

  吃还是不吃呢?

  黄少天看着落在工作台上的巧克力,在思考一个类似于跳还是不跳的人生哲理问题。

  吃了?不不不不行!这是妥协这是屈服这是动摇!黄少天你要有革命家一般的气节和坚定的意志!要和恶势力斗争到底!不就是一颗糖吗?就算是巧克力还是坚果巧克力那又怎么样?这里到处都是糖你还看得起一颗巧克力?

  但是……我好像没有吃早饭然后我这个点饿了总不可能喝糖浆吧?还有,除了麦芽糖白砂糖蜂蜜我认识,其他是啥玩意?

  黄少天最后还是将爪子伸向了那颗巧克力……

  我就是……

  尝尝味道!

  味道怎么样?

  黄少天觉得自己一定是饿坏了,他怎么会有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巧克力的感觉?

  太没有出息了,黄少天哀哀怨怨地趴在料理台上唾弃自己,起身点火煮糖研究配料。

  不就是好吃吗?

  谁不会啊!

  喻文州一共去敲了三次门,守着烧好的菜就是不见黄少天出那扇门。

  “黄少天?饿不饿出来吃饭啊……”

  “烦死了还没有弄完那谁你不是要成品吗?别打扰小爷工作!!!”

  “已经一点了,还不……”

  “不许吵我!!我没有弄完之前不许吵到我听到没有啊!小爷时间很宝贵的你知不知道!”

  喻文州抬手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

  掏钥匙,开门。

  黄少天白着一张脸,手上正在对比两种糖浆和糖料的色泽。

  “喂喂等等你要干什么我还没有完事!!你居然敢!!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扛米吗你那姿势是!小爷是你能扛的吗?喂喂你听到没有……”

  “你有力气蹦下来么?”

  “……”

  黄少天被喻文州摁到了桌子边上,喻文州给他盛了一碗饭:“边吃边听我讲讲怎么样?”

  黄少天对着那碟子红烧排骨垂涎欲滴,艰难地转过头问道:“谈什么?”

  喻文州把一筷子肉塞进了黄少天的嘴巴里:“算了,看你这样还是先吃了再谈吧。”

  有什么好谈的呢?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

  黄少天拒不合作,或者处于非暴力不合作时期,但是喻文州却不是一个爱用武力折服对方的人,怎么办好呢?

  喻文州笑了笑。这还不容易?我是奸商啊。

  

  喻文州是奸商啊,这是两岸公认的一个事实,尤其是和他有过合作的张佳乐。

  “哎呀,我看你们前几年还吵得呀,虽然也只有少天一人的声音,但是我在对岸都听得见。”张佳乐放下喻文州和黄少天要用的鲜花原料,抢走了黄少天罐子里面最后一块鲜花冻。

  “真好吃,真难为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啊。”张佳乐转过头去看着喻文州,“不愧是留洋回来的!比某只只会烦人的烦烦强!”

  “店长!”黄少天要不是被喻文州拦腰给拦住,早扑上去跟张佳乐掐起来了。

  “唔,乐乐,”喻文州安抚着炸毛的店员,对着来故意滋事的花店老板露出一个微笑。

  “我记得我们是月底结账?”

  “喂喂喻文州不是刚刚说好的是月中吗你个奸商!”

  “我还听说你最近不太敢回自家铺子?”

  “……我去老韩他家看看他的花草长势如何算了。”

  “慢走不送!出门左转张佳乐你小心掉河里我给你说!还有给我记住晚上走夜路……唔……”

  喻文州捂住黄少天的嘴巴,冲着张佳乐笑了笑:“慢走。”

  “你们两个!”张佳乐跨出门之前看着喻文州和黄少天,夸张地捂着自己的腮帮子,“我迟早要去看牙医!”

  为什么?黄少天看着喻文州,满脸不解。

  因为啊……

  张佳乐看着大门口,一个有着一行漂亮的花体英文字的铁艺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sweet revenge

  “甜得要死的意思么?”张佳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能理解这块牌子啊,不过今天倒是……是按照直译甜蜜复仇?还是说甜死的?”

  不得而知啊。

  

  饭后甜点是没错,但是,糖分的摄入量一定要把握好。

  当年黄少天觉得喻文州绝对是打击报复,哪有吃晚饭就歇了那么一会就开始逼着他清口辨糖的?

     “这个是枫糖,产地是加拿大,一共有三种等级……”

   “我是中式糖点师我给你说!”黄少天愤愤地抹去嘴角边的枫糖,“中式的糖点用不了这种糖我告诉你!!它有股焦糖的味道你不知道吗?这种味道很难掩盖下去的你知不知道啊啊啊!”

  “知道了,”喻文州用小银勺挑起一点点的枫糖浆递到黄少天的嘴边,“除了类似焦糖味道还有什么味道?大糖点师你不会尝不出来吗?”

  “你怎么知道小爷我尝不出来啊!什么叫做不会尝不出来你告诉我!你从哪里得到一个结论我不会的啊!不会!你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做我不会尝不出来!”

  “那你尝尝啊。”喻文州用银勺碰了碰黄少天的嘴角。

  黄少天气鼓鼓地瞥了一眼嘴巴边上的枫糖,慢慢地张开嘴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一点一点地,就像一只猫在喝水一样,只用舌尖去感受那份淡咖啡色的甜蜜。

  凉意和甜意是舌尖最初感觉到的滋味,顺着舌尖蔓延而上,带着冷冽的枫叶坠落的感觉,树木的芬芳混合着一点酸意开始在口中扩散。

  闭上眼睛,将整个人的感官沉浸在了味觉上,黄少天仿佛置身于早春浓厚的朔风当中,雪意还没有褪尽,偏偏有最浓烈的一抹金色,就像是最灿烂的阳光透穿晨雾。冷和热交织在了一块,春意在身心开始蔓延。

  这才是春天的感觉,嫩芽在舒展身体。是在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触及到最温暖的金色阳光。

  喻文州像是描述一个童话:“来自于4月的加拿大,只有有着40年树龄直径在25厘米以上的枫树。农夫会在糖枫树上钻一个深入树干约5公分的洞,并插上导管,挂上收集糖枫树树液的桶子,让树液慢慢地滴进桶里。等攒够了,就拿到糖厂去熬制。熬制枫糖浆的温度一般保持在水沸点以上4℃。大约30公升到45公升的树液才能提炼出1公升的枫糖浆。”

  “慢工出细活么。”黄少天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着对着他娓娓道来的喻文州,然后张嘴一口把勺子含住。

  喻文州哭笑不得:“我又不跟你抢啊,你这么护食干嘛?”

  黄少天用一种看资本家剥削阶级的眼光看着喻文州:“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顶级的枫糖是按照毫升算的!”

  “你知道啊?”喻文州看着叼着勺子说话的黄少天,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手痒想去捏他腮帮子的冲动,“你知道刚才让你来试糖怎么就一脸视死如归和百般嫌弃的样子啊?”

  黄少天叼着的勺子上下摆动了两下,转过脸去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怕你借故再次加重我的债务负担么,你那么多心眼的,谁知道你下一步想干什么啊,居然骗我签了卖身契我靠!呸呸呸,什么卖身契啊!工作合同工作合同。”

  “那可不是什么骗啊,”喻文州拿出另一小瓶蜂蜜一样的半凝固状液体,“明明是你自愿的啊。”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啊!”黄少天一把拽出口中的勺子,闭上嘴的时候嘴角抿得死紧,“要不是我还想把我家中式糖点发扬光大,你以为我还要跟你费尽心思想尽办法地打机锋吗?你以为我喜欢猜你的心思吗?”

  喻文州一点一点地搬开黄少天握得死紧的手,小心翼翼地,慢慢地抽出了勺子:“但是,是你先卖掉它的啊。”

  黄少天的眼角烧上了一抹赤红。

  喻文州却意外地感觉到了一点一点的兴奋,他走上前去,握住黄少天的胳膊,在离着黄少天不过一指的距离停下来,看着黄少天琥珀色的眼睛。

  嗯,就像那罐枫糖一样的颜色,淌着一汪甜意,让人忍不住……

  喻文州离黄少天的距离,可以在一个动弹之间消失,两人就像僵在了那里一样。互相看着,就像一场无声无息的厮杀,谁的气势弱一步,谁就输了。

  “我有一个折中的方法你要不要听?”喻文州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缓缓地叙说着,“关于你的雄心壮志喔。”

  黄少天的耳朵被最后一个上翘的音调熏出一点薄红:“你有那么好心?”

  表情倔强而又坚强。

  “当然,”喻文州放开黄少天,“我们还可以再讨论一下薪酬和工作时间的问题。”

  黄少天在心里面用尽平生的词汇量把资本家剥削阶级各种口诛笔伐,果然都是吸血鬼啊!蝗虫!

  然后跟着喻文州离开,去听那个可以振作招牌的卖身建议。

  不,黄少天暗自握拳,我不是向黑暗势力屈服!我是短暂的蛰伏!我一定会带着我家的牌子杀回来的!

  甜甜的香气再次在这栋老建筑物里面弥漫,从最初的麦芽糖到馥郁芳香的各色花果再到苦甜的巧克力混杂着酒香。

  一直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一个五年。

  

  现在的糖果铺子人络绎不绝,还有不少专门从外地赶过来的。

  这要是放到刚开业的时候啊,第一个顾客还是北岸二号街的花店的店主张佳乐。

  店名叫做sweet revenge,店铺里面的糖果却被打上了另一个标牌火漆。

  飴。

  黄少天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认识的第一个字就是它。百年老店传下来的招牌,一笔一划拆开了他都能把它认出来。

  他是这个招牌的传承人,就算是把自己卖了,他也不会把这个牌子转手。

  从老板跌到打工的这个地步,他哪里会甘心。没看到,就算是签了雇工合同以后,他还是用“喂”来称呼喻文州么?

  但是黄少天知道,他确实没有能力去将这个招牌抬到当年的辉煌,手艺他会,但是光有着手艺可以走到哪一步呢?

  他只能去听一听新的店主的意见。

  “糖,飴也。从米,唐聲。”喻文州合上手中的书,耐心地给黄少天讲解着利弊关系,给他讲解如何打造一个品牌,如何促进销量。

  “你看,你们所谓的手艺人,你们保留一门手艺是拿来做什么?孤芳自赏?”喻文州坐在主位太师椅上,给站在他身边的黄少天翻看着那些资料,“你看国内这些家的手艺铺子,要么靠着有政策的支持,要么跟你一样的,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

  “喂喂,谁说的!你看对岸那家点心铺子!还有那家药膳的!”黄少天抗议道,“什么叫做生死线啊!我那个叫做,嗯,那个,不屑你懂么!我们这是有风骨啊!不是你们这些世俗商人能够理解的你懂么!”

  “我的资料要是没有错的话,那家药膳是去年被它的少东家接手了生意才逐步火起来的,”喻文州用随手翻转着的笔给了黄少天脑袋一下,“还有风骨要是能抵债的话,估计早被你师傅抵押到银行了。”

  黄少天捂着脑袋,斜眼看了喻文州一下,扑上去决定舍弃舌战直接开始肉搏。

  喻文州顺手接过黄少天:“别把自己磕着了。”

  黄少天心想你有那么好心关心我?

  喻文州下一句话证实了他的想法:“明天你还要上班的。”

  “资本家剥削阶级吸血鬼蚂蝗,”喻文州在黄少天要开口之前拿手掌轻轻盖在他的嘴上,“还有什么不重样的叫法?嗯?”

  黄少天心里面一片万马奔腾,连撑在椅子把手上的手臂上都被那个轻轻的“嗯”吓得激起了一片鸡皮。

  卧槽卧槽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怎么办怎么办!苍天我的卖身契,呸!我的用工合同还在他手上啊啊!尼玛要是这个剥削鬼要想方设法折腾我怎么办!

  喻文州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黄少天撑在他椅子把手上垂着眼睛脸上风云变幻。那双漂亮的眼睛在眼眶里转个不停,牙齿不自觉地咬着下唇。

  然后看着黄少天抬起头,冲着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店长!”

  喻文州有些诧异。

  不,是很诧异。

  居然叫店长了?

  “真乖。”喻文州伸手捏了一把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语气带着轻快和赞叹。

  手感就像是棉花糖。

  喻文州在黄少天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把人拖过来,一块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给他讲解那些复杂到极点的成功的糖果策划、设计和包装的过程。

  直到讲解结束,喻文州把一堆资料放到黄少天面前让他自己再看看,然后出去视察店铺整修情况后。黄少天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摸了摸自己的脸。

  “刚才他揪我脸?”黄少天摸着自己的脸咬着牙一字一顿,“他!揪!我!脸!”

  喻文州眼角微挑,慢条斯理地打开包装袋拿出一块棉花糖,一点一点吞吃干净。

  捕获一个糖点师需要多久?驯服一只不听话大猫要多久?

  喻文州任由棉花糖化在自己的口腔里面。

  不需要多久,因为他啊,确实不擅长于经营。

  自己只需要做到一点,比他有耐心。

  黄少天不是没有耐心,要是没有耐心他也不可能一个人呆在一个小院子里面,学着最细心的配料、调和和制糖的手艺,他可以守在糖锅边上一整天,直到喻文州把他拎出工作室。

  但是,喻文州有的不仅仅是耐心。

  喻文州见人带着三分笑意,都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偏偏喻文州不仅耐心和气,他还待人接物一片真心。

  最难消受的就是这一片真心,黄少天可以冲着喻文州发脾气,把他关在门外。但是喻文州还是可以笑眯眯地把黄少天从工作室拎出来或者扛出来,定点把人抓回房间睡觉。

  为了防止黄少天半夜不睡觉,晚上断电断网。

  “独裁!暴君!专制!腐化!”黄少天在外指控喻文州,“法西斯!希特勒!墨索里尼!还有那谁?”

  张佳乐掏掏耳朵,冲门口挥了挥手:“喻店长,把你家店员带回去,太吵了我这需要一个优雅安静的环境。”

  喻文州笑着道声歉,带走了黄少天。

  “张佳乐你助纣为虐见死不救没有兄弟情战友意……”

  张佳乐心想,你说一遍还有人同情你,说了五六遍这真的很烦好么黄烦烦?还有要真虐待你你哪有这么活蹦乱跳到处跑?瞧你以前那个蔫耷耷的样。

  喻文州不说不做,以逸待劳,毫发无损。黄少天彻底收获黄烦烦称号,并且风传两条商业街。

  黄少天郁闷地连扒了两大碗饭,差点没把自己给撑着。

  “你是……”喻文州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黄少天哼哼唧唧地趴在桌子上不动弹,把人硬搀到椅子上坐好,喂了一颗山楂丸给他。

  “你是打算吃穷我么?”喻文州坏心眼地轻轻按了一下黄少天的肚子,“这鼓得啊……”

  “咯~”黄少天企图用眼神杀死喻文州。

  “我跟你这个小孩子脾气的计较什么?”喻文州俯下身子给黄少天按摩肚皮,“你跟我较劲多久了?高兴了叫我店长,不高兴连名字都不想叫啊。”

  “我那是爱憎分明!”

  “讨厌我?”喻文州凑近了一点,看着黄少天,黄少天垂下眼睑眼珠子乱转,怎么都不肯对上喻文州的眼睛。

  最后迟疑了一会,黄少天头一偏,眼神瞅着屋角闷闷地开口了:“我其实,说实话吧,你这个人脾气好,待人又细心又温柔,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多好多和气的一人啊你看,张佳乐都不帮我说话了。”

  喻文州仔仔细细地给人揉着胃部,黄少天被肚皮上温暖的掌心用合适的力气揉着不舒服的胃部,舒服得就想像猫咪一样伸个懒腰。

  “继续说啊,”喻文州一只手替黄少天揉着像石头一样硬的肚子,一只手沿着脖颈发酸的地方一路捏揉下去,“你讨厌我么?”

  黄少天翻过身扒着椅子,转过身:“哪敢讨厌你,店长大人!”

  喻文州走过去蹲在黄少天面前:“真的么?我挺想听听你心里话的,别人再怎么说,那也不关我的事啊,我只在乎你的态度,你的想法和你的说法。”

  “我那么讨厌的一个人,都嫌我烦,”黄少天恹恹地靠着椅子,“我哪里烦?不就是话多了一点么?不就是欺负你么?他们怎么不看你欺负我啊?”

  “我哪里欺负你了?”喻文州捏住那只死命抠着雕花,下一刻就要去挠墙的爪子,“我怎么舍得欺负我的大糖点师?你要是罢工了,我找谁哭去?”

  “你就是为了压迫我!”黄少天愤怒地指控道。

  “正常工作时间啊,你加班我还把你拎出来的。”

  “晚上断电断网!你知道断电断网有多过分吗?你知道么?”

  “你不自觉啊,”喻文州坐到黄少天的身边,“你半夜要偷偷地上网,还要溜去工作室,大晚上的你就不能好好休息么?”

  “所以说你最讨厌!”黄少天背过身去,“你看你对我那么好,我还到处嫌弃你,你说是不是你的错是不是?”

  喻文州哭笑不得举手投降:“好的,是我的错。”

  “所以,”黄少天像一只趾高气昂的小狮子,眼睛里面亮晶晶的,“我之前讨厌你,现在我不讨厌你了!你懂么?”

  喻文州实在忍不住了,伸手逮住金毛狮王,按住那撮上翘下卷的头发,使劲揉了两把。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黄少天努力夺回自己的头发,“我说了我不讨厌你你呢?”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的眼睛:“我很喜欢你。”

  黄少天眼睛亮晶晶的,骄傲地一仰头:“我就说嘛。这一片谁会不喜欢我!”

  说完想了想:“我也挺喜欢你的。”

  黄少天站起来给喻文州鞠了一个躬,虽然被喻文州半路拦了下来。黄少天仍然坚持要把话说完:“你对我挺好的,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想找个台阶下下,我之前确实是因为店铺的一些事才跟你作对,我给你说声抱歉,你会接受么?”

  虽然摆出一脸小爷给你说抱歉是抬举你你知道么?还不快接受你准备干嘛的表情,但是时不时瞟喻文州一眼的小眼神,还是暴露了黄少天内心的忐忑。

  喻文州一把抱住黄少天,揉了一把手感很棒的头发。

  “我的荣幸啊,”喻文州感叹一句,“我都要管你管成习惯了怎么会生你的气?”

  最初的最初,只是想试试真心可以换来什么,自己是个商人,唯利是图是本能。换来一颗赤子心,这简直超出了估算。

  怎么办啊怎么办?

  黄少天对于喻文州,是从最头疼的一个人,变作了最在意的一个人。

  真的,管人会管成习惯,真心给多了,就算开始是假意真心,也会变成真心实意。

   从那天以后,黄少天会自觉拖着喻文州去工作室,调配糖料配方,制作新的产品,真正属于他们的合作自那一天起,便开始了。

  最初的磨合过后,他们发现彼此是如此的默契。

  后来,张佳乐听着黄少天给自己抱怨,怎么就为了一顿饭就把自己的手艺露底给喻文州看了后,一个指头戳上来黄少天的脑门。

  “你知足吧,看看哪家老板这么优待自家打工的?你看看你都肆无忌惮成什么样子了?”

  “其实……你们也是知道他那个人的,对我又是真心真意的,”黄少天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眯着眼睛相当惬意地啃了一口果汁糖果,“他其实一直没有把我当做一个员工看过……”

  所以自己可以说话做事这么随意。

  从最初开始合作那天起,仿佛就是一个水到渠成的样子,自己会对一个人敞开心扉,说话做事无所顾虑。

  “早知道浪费那么多时间跟你闹什么啊!”黄少天耍着手上的糖刀,削掉一小块突兀,“你的配料是怎么做到这么棒的?简直就是一抓一个准!”

  “一个凭经验,”喻文州掂量着手上的调剂瓶,“另一个嘛,和你一样,靠天分。”

  “这句话简直过分我觉得,”黄少天摇着脑袋,等着喻文州把调好的配方给他,“虽然我得承认,在手速和刀工上我确实很有天分,而且是相当的有天分!”

  “是的,”喻文州顺手理了理黄少天的衣领,“你还有把握火候和把握糖凝固时机的天分,天才中的天才。”

  黄少天高兴地端过那一罐子糖浆,毫不客气地接手了夸奖。

  “店长!!”黄少天戴上口罩之前最后冲着喻文州喊了一句,“你也是最棒的!”

  黄少天把一个人当做自己人的方式就是敞开心扉,肆无忌惮地什么话都敢说,撒娇卖萌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的每一句话都会砸到你的心坎上,每一句话都是从心底说出来,说到你的心底。

  “能有点气节和底线么?”喻文州有些无奈地戳了下搂着他胳膊不撒手的黄少天的脑袋,“你的手艺人的气节呢?”

  “能抵押银行贷款么?”黄少天用喻文州原文回答他,表情叫一个理直气壮。

  喻文州无奈,同意结束晚上断网断电,前提是黄少天只要被他逮到一次不听话不自觉,立刻恢复断电断网。

  黄少天兴奋到了极点,抱着喻文州使劲摇:“店长你真棒你最棒了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简直爱死你了店长!!!最喜欢你了!”

  喻文州差点没被他勒断气,任由他卖萌在怀里滚成一团。

  “我也最喜欢你啊。”喻文州躺在椅子上,揉了揉黄少天的头发。

  黄少天愣了一下,把这句话记到了心里面。

  第一年就这样在相扶相持中过去了,他们从最初黄少天一个人竖起抗拒的柏林墙到真正的毫无间隙。就像是给老房子注入了新的生命力一样,连青砖都褪去了那层青灰色。

  黄少天回头看了一眼屋顶残雪上朝霞的金光,笑得见牙不见眼。

  心情太好了,有一个可以奋斗的目标,有一个不断成长的事业,有一个可以相扶相持的朋友。

  仿佛欢歌笑语都可以从四肢百骸融入这世间,从每一寸皮肤冒出的喜悦,走路都可以飞起来一样。

  太开心太快乐太棒了!

  黄少天冲着身后的喻文州喊道:“新年快乐!店长!文州!”

  “嗯,新年快乐。”喻文州笑眯眯地跟着他的身后。

  “红包!红包!”黄少天扑上去,“店长!交出红包!我要红包!要鼓鼓的!大封的!”

  喻文州接过扑向他的黄少天:“自己去房间枕头下面瞧瞧。”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欢天喜地地冲进房间,真的好高兴。

  看着他高兴,自己也会高兴。

  或者说,黄少天有一个特殊的本事,他可以带动喻文州的情绪,最大化地把高兴传递出去。

  那种飞扬的感觉,阳光的感觉,仿佛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温暖和勃勃生机。

  太令人向往和渴求了。

  楼上传来黄少天兴奋到极点的声音,笑声和飞快的语速就像是炸开的一片烟花。

  黄少天趴在窗台上用最大的声音向下面的喻文州喊道:“啊啊啊,店长!!太棒了!!文州我爱死你了!!”

  隔壁肖时钦一口水喷到了饭桌上。

  张佳乐一个手抖把该留下的那根枝桠给铰掉了。

  正准备敲门买一点糖来应个年景的韩文清默默收回了手。

  北街和南街的各家铺子都觉得自己知道一件事,每个人看到喻文州都是伸手要喜糖。

  “滚滚滚我是真情流露你们知道吗?”黄少天挡在喻文州身前,“去去去要什么喜糖啊张佳乐你有对象了啊你要吃喜糖沾喜气?!肖时钦你回你的钟表铺子去,别以为我家店长好欺负!”

  喻文州端出一盘粽子糖:“来吧,尝尝。”

  众人一脸,哟~

  “吃完记得写一下感言和改进建议,”喻文州笑眯眯地从桌子上拿过一叠纸,“每人三张纸怎么样?”

  众人作鸟兽散。

  黄少天兴奋地搂住喻文州:“店长你太棒了我就知道你最棒了!简直!!我简直爱死你了!”

  sweet revenge

  众人默默心想,果然就像是招牌上面写的那样。

  黄烦烦你一定是被甜死的!

  第二年,他们多了一只猫咪。

  第三年,他们还是继续在糖汁之间工作。

  第四年,时光都染上了甜蜜,金色的,仿佛可以拉出带着香气的糖丝。

  两个人越来越默契,越来越亲近。

  简直就是旁若无人一般,黄少天兴奋起来了什么都敢在大庭广众下干。

  比如冲着喻文州来一句“店长我宣你啊!”“我最宣你了店长!!”什么的,简直都快成黄少天的口头禅了。

  两条街的人都知道,那是一号街的一景。

  作为一景的管理者,喻文州只会配合地回应一句:

  “我也喜欢你啊。”

  一说,说了五年啊。

  怎么可能不喜欢啊。

  现在,张佳乐撇了撇嘴,也只有喻文州才会把黄少天宠成那样,他一手指戳到黄少天的脑门上。

  “当年要死要活的是谁?”

  黄少天看了看四周:“张佳乐你那株蝴蝶兰长得真不错……”

  “当年是哪个跑到我这里来控诉法西斯的?”

  “那盆绣球花也很棒啊……”

  “你就装吧装吧,”张佳乐喝了一口茶,“他是没有把你当员工看,那你自己想想你在他心中的定位吧。”

  帮人帮到底,旁观者清。

  张佳乐表示,喻文州你不要太感谢我。

  黄少天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喝着茶,瞅着各色花花草草。

  是啊,不是员工……

  不是员工,不是恃才傲物的手艺师傅,不是利益相连的合作者……

  自己似乎在他的定位中,处于一个很特殊的地位,但是,是什么呢?

  是什么?好好奇,好想知道……

  一颗种子被埋在了心底,似乎是从一个新春的早上后,在一个刻意的引诱下面。

  黄少天发现自己开始执着于在追寻一个答案了。

  喻文州,黄少天对于你来说,是什么呢?

  

  当人因为一件事情上心后,他会通过那一件事情发现很多之前他没有发现的小细节。

  尤其是张佳乐随口一提黄少天和喻文州相处的方式很是异于其他的老板和员工之间的关系后,黄少天开始留心观察有多么不同。

  每一天,每个月,每一年。

  日积月累。

  唔,一般的老板不会关心员工每餐吃什么吧?喻文州不仅要操心黄少天每天吃什么,还要盯着黄少天不让他挑嘴。

  唔……这是妈妈该管的事情吧?

  除了管黄少天吃饭睡觉和身体健康,他还要处理店里面的各项杂事,联系原料产地和设计开发一些新的产品。

  唔……这个是作为管理员该管的事情吧?

  还对谁都是笑眯眯的,看看隔壁那家手工钟表铺子里面那个老是犯二的帮工就没给过自己好的脸色,见到店长还不是要老老实实叫一声店长好?

  唔……店长简直可以算是咱们店的形象代表了!

  像母亲一样,是个管理者,还是一个有着良好形象的人……

  凑到一起的话,什么人有这样的特点……

  管家……

  黄少天脑子里面蹦出的就这两个字,只是这样一脑补以后,黄少天看着喻文州的表情相当的诡异。

  “在想什么?”喻文州尤其喜欢捏一捏黄少天脸上的肉,就像是捏小动物一样。

  黄少天瞬间给两人的关系下了一个定义。

  饲养者和被饲养者。

  陡然发现自己是被饲养者的黄少天,再一回想这几年两个人一起度过的点点滴滴,默默承认了张佳乐的一个观点。

  自己是不是确实有些肆无忌惮?

  “这么安静不像你啊,”喻文州揉了揉他的脑袋,把新研制的花果冻塞进了黄少天的嘴巴里,“好不好吃?”

  “好吃!”黄少天点着头,“店长,你觉不觉得我以前有些肆无忌惮,我现在也很肆无忌惮,我的意思是,那个,你介意我这样……”

  “少天你就保持这样就好,”喻文州刮干净黄少天嘴边的糖汁,“因为我喜欢这样的少天啊,从来都是。”

  这句话有几个意思?

  黄少天不知道,他只知道心跳得好快。

  因为有些话,讲的太清楚,太光风霁月太过于坦荡和理所应当的时候,你反而才会迷茫。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次数一多,旁人倒觉得理所应当,没有什么不对,自己倒是觉得,每一次听到这个就是一份期许。

  他真的是那个意思吗?

  我真的可以有这个期待吗?

  期待着一个秘密,期待着一个伸手可及的,似乎身心都浸透的一种渴望。

  “我也喜欢店长!”黄少天突然站起来抱了一下喻文州,抢过那一盒子花果冻撒丫子就开跑。

  黄少天站在太阳下面,火红的石榴花衬着长得茂密的石榴树,稀疏的阳光漏了下来。少年活力四射的动作和张扬的表情就像是最激荡人心的画面。

  “最喜欢店长了!”黄少天扯着嗓子说,笑嘻嘻地看着喻文州,目光那么坦荡。

  天哪,喻文州有些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胸。

  就算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实在是,杀伤力太惊人了。

  特别是那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你的感觉,太过于……

  让自己心动。

  就像是咬开了一个爆浆软糖,里面全是惊喜。

  真心待人换来的也是真心,但是啊,时间一久你就会发现,当年你用耐心堆砌起来的真心会在岁月中变成一种习惯,习惯对他好,习惯惯着他,习惯了他在你身边嘀嘀咕咕,习惯了他偷藏住最后几颗糖,然后塞给自己一半。

  然后原来只是作为回应的我喜欢你,什么时候添上了一份窃喜,窃喜可以用一种最光明正大的方式,来说出自己最深藏不露的心意?

  什么时候开始,时间变短了?

  有你在一旁谁会注意时光的流逝?

  什么时候开始,视野变小了?

  当你在我眼里了,除了你,还有什么更值得我去留意?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其所起。

  不愿其所终。

  时光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它会把一件事情变成顺理成章,变成理所应当。

  似乎,好像……

  不。

  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好喜欢。可能是在最初的一秒,可能是在漫长的磨合中,但是我在这一瞬间发现,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到,我都发现自己不仅仅是喜欢你了。

  你喜欢我吗?

  喻文州默默闭上眼睛,期待在心底蔓延成一片波澜。

  

  一个人要是有了期待会怎么办?

  他会找到一个可以将期待变成现实的时机。

  比如从他的爱好下手,趁虚而入这个道理,黄少天用得淋漓尽致。

  喻文州挺喜欢猫的,但是他不准黄少天养猫,结果是,没几年,他们铺子里面多了一只狮子猫。对着喻文州卖萌傲娇无所不能,对着旁人全是摆出一副扶着朕的脸色。

  要多傲娇有多傲娇,要多惹事有多惹事。

  连林敬言的鸟都敢惦记着,韩文清家的鱼都敢捞。它除了不敢给黄少天一爪估计啥都敢干。

  “跟黄少天一个德行,”张佳乐整理着自家被猫整得乱七八糟的花盆,“都是喻文州惯出来的!”

  “喵呜~”大尾巴长毛的狮子猫被黄少天撵得从后院溜溜达达地跨进了店铺,目标直指喻文州的怀里。

  “为什么它从来不亲近我?”黄少天其实特别眼馋喻文州这种猫咪投怀送抱的体质,“明明我给它吃的东西最多而且什么都给它留一份。”

  喻文州一只手抱着猫一只手揉了揉黄少天的头发:“你不撵着它喂它各种糖就行了。”

  “我没有!”黄少天眼馋着猫咪毛茸茸的一身白毛,趁着喻文州一个不注意就扑上去抱住了猫。

  “咩哈哈哈哈!”黄少天把猫抱得死紧,使劲蹭着,“这回让我逮到了吧?跑啊你使劲跑啊?还动!你还敢跟我龇牙!文州它冲我龇牙挥爪子!”

  喻文州看着他俩闹成一团,从抽屉里面找出一套小鞋子。

  狮子猫看到那套鞋子整个猫都僵直了,都不管是在黄少天怀里面了,拼命往里躲不说,还一声比一声叫得惨烈。

  喻文州一只一只的爪子逮过来,套上小鞋子,系好打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猫咪已经在黄少天的怀里表现出一脸生不如死了。

“别被它抓伤了,”喻文州顺了顺猫毛,把猫塞给了黄少天,“好好玩。”

一猫一人都感动得泪流满面。

  黄少天:这真的是亲店长。

  狮子猫:我真的是捡的。

  猫确实是捡的,名字叫狮球。前面一个字是喻文州取的,后面一个字是黄少天硬改成这样的。

  捡到猫的时候已经是深冬了,黄少天已经对于喻文州对他下达的八项指标各项规定习以为常了。

  毕竟,店长要管着店员三餐,不让他挑食这件事传出去的话,大家的关注点会放在,黄少天你这么大的一个人了居然还挑食上面,而不是喻文州管得太宽。

  但是我就是不想吃秋葵!什么叫做补钙!

  黄少天有段时间抗拒秋葵这种植物已经迁怒到了补钙上面,连牛奶都不喝了。

  喻文州看着储藏着全脂牛奶的罐子,少天有偷喝牛奶的习惯?但这是全脂牛奶啊,少天喝了会滑肚的啊。

  黄少天的房间还亮着灯,喻文州决定上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敲过门以后,黄少天磨蹭了很久才开门,进门就是一股特别浓的奶香味。

  “少天你喝全脂牛奶……”,喻文州看了黄少天的肚子一眼,“你没事吧?”

  黄少天不自觉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含糊地回答道:“没有,没有啊还好么只是全脂牛奶而已出不了什么大事的。店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你要是休息……”

  “把你的手给我。”喻文州的声音突然严厉了一些,黄少天一个反应不及时立马把手背到了身后。

  “店长啥事没有真的这么晚了我要睡了明天早上……”

  黄少天话没说完人还没有来得及把喻文州关在门外就被他逮住了。

  “真的真的没事店长你别……”

  “把猫交出来。”

  “店长你开玩笑吧你不准我养猫的我那么听话怎么会养是吧?你听我说嘛……”

     在黄少天说完这堆话之前喻文州打量了一眼他的房间就直接掀开了他的被子。

  “咪唔”,一只小奶猫奶声奶气地伸出脑袋,一口奶吐到了黄少天的床单上。

  “店长,”黄少天可怜兮兮地拽住喻文州,生怕他把这只猫拎出去扔了,“我昨天在河边捡到了的特别可怜我给你说啊,一群熊孩子不知道从哪里逮来的居然还要把它往河里扔!你说这些熊孩子讨不讨厌!?真的手上的伤不是它抓的店主你看它爪子长齐了吗?牙都没长呢!哎呀店长被单我洗么你就让我养嘛……”

  喻文州听着黄少天讲完一堆话,拎起那只猫仔,托在自己的手上。

  “店长!”

  “去睡觉。”

  “我……”黄少天盯着那只猫,看着它在喻文州的手上各种蹭着,还时不时地含上喻文州的指尖。

  “去我的房间睡,”喻文州叹了一口气,“你的床都脏成这样了怎么睡?”

  “那,猫呢?”黄少天抱着自己的枕头,念念不忘地看着那只眼睛都没有睁开的猫崽子,“还有店长你睡哪里呢我要是睡你那里的话?”

  “我先去给它找个窝,然后,”喻文州看了黄少天一眼,突然笑了起来,“想完你的猫才想起你的店长啊?我今晚上跟你挤一挤啊,我不介意你……”

  “介意我什么!”黄少天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起来,“我晚上不打呼噜的!我也不占床也不挤人更不磨牙!店长你这样说的话太伤感情了啊!我晚上睡觉可老实了!我……”

  “我只是想说,”喻文州顿了一下,笑眯眯地看着黄少天,“我只是想说,我不介意分你一半床啊。”

  黄少天看着还在喻文州手上的人质喵,乖乖地往另一间卧室走去。

  “我还不知道,少天你原来会打呼噜会占床,还会磨牙啊?”

  “我不会!!!!!”

  “其实,就算你会,”喻文州一只手抱着小奶猫,一只手拍了拍黄少天,“就算是你都会,我也不介意分你一半床。”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原谅你了吗?!”黄少天扭过头,“除非明天加餐!”

  “明天加餐秋葵怎么样?”

  “呜呜店长我错了我原谅你了,”黄少天搂着喻文州的腰不撒手,“原谅我嘛!我刚才说的你可以当做噪音的真的!”

  “再让你说下去才是噪音啊,”喻文州把搂着自己腰跪坐在地毯上的黄少天拉起来,“快睡吧,快睡吧,我早就原谅你了。”

  黄少天瞬间爬上床卷上被子:“文州你最好了!我简直爱死你了!放心我绝不打呼噜乱动的!”

  结果呢?黄少天晚上睡觉确实不怎么老实,他踹开了自己身上的被子,滚进了喻文州的被窝。

  对了,他还要打一点小呼噜,睡觉喜欢搂着什么睡。

  比如,暖和的喻文州。

  

  那只猫被喻文州带到宠物医院做检查和打疫苗,然后正式安家落户在了南岸一号街三号。

  “是个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黄少天扒着喻文州的胳膊看窝在他怀里面睡觉的猫仔,“它为什么不亲近我一点?明明是我把它捡回来的?它为什么老喜欢缠着你?”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为什么它喜欢缠着我,”喻文州摸了摸猫咪的下巴,“是个男孩子。”

  这位男孩子叫什么名字引发了两条街的住户的关注,直到猫咪睁开眼睛,大家都没有一个统一的叫法。

  “文州文州文州!”,黄少天搂着猫看到喻文州老远就开始喊着,“店长店长店长!它睁眼了睁眼了!快看快看!”

  喻文州一看,原来是只鸳鸯眼的猫咪,长毛短粗尾巴。

  “是只狮子猫啊,”喻文州挠了挠猫咪的耳朵,“要不就叫它狮子?”

  黄少天看了看喂得太好已经是一个球的猫,一锤定音:“叫狮球!”

  狮球从小爱粘着喻文州,黄少天有些不高兴。

  狮球长大后晚上要上喻文州的床,黄少天更不高兴。

  喻文州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一人一猫都挤上了他的床。

  “别闹了,”喻文州推了推占据着自己床的黄少天,“你跟一只猫闹什么啊?”

  “谁让它要钻你的被窝!”黄少天理直气壮地赖在喻文州的床上不下来,“我要搂着它睡它要钻你的被窝那我只有来跟你睡!”

  喻文州觉得有些意外:“你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还跟着猫一样啊,少天别闹了,它有猫窝,让它睡猫窝去。跟只猫挤一床你也不怕半夜压着它啊?”

  “店长,”黄少天嬉皮笑脸地抱住他的大腿,“店长你是嫌弃我啊还是嫌弃它啊?还是我们两个都嫌弃啊?反正床那么大怕什么再说了不是说猫有九条命么?压不死它的!”

  “你是打算赖定我这啦?”喻文州摸了一把黄少天不老实的上翘下卷的头发。

  黄少天立马倒在床上示意自己已经睡着了。

  喻文州叹了一口气,一起睡就一起睡吧。

  等他关灯进被窝,黄少天自觉地滚进了他的怀里。

  “不是说,要搂着猫睡么?”喻文州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黄少天发出平稳的、细微的呼噜声。

  “这还真睡着了啊?”喻文州闭上了眼睛。

  这样不设防感情还这样粗枝大叶……

  简直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

  黄少天睡得特别的香,嘴角一直含笑。

  至于狮球。

  它早就被两个主人赶到床尾压被角了。

  黄少天惬意地蹭了蹭喻文州,谁愿意抱着一只掉毛的猫睡啊?

  

  自从那年黄少天彻底赖定喻文州的床,在多次得到黄少天不回去睡了的答复之后,喻文州把那间卧室,改造成了一个小的糖点制作和研发室。

  现在想起来那段时间简直干劲十足啊,各色糖果花样百出地诞生在他们的合作之中。连着过了几年,两人配合越来越默契。

  第五年了啊,一起走过五年了。

   “这是什么?”黄少天指着一堆鲜花和干花问喻文州。

  “你看到那个星空棒棒糖了么?”喻文州从旁边打开一个盒子递给黄少天,“就是这种。”

  “真漂亮啊!”黄少天感叹了一句,“店长你想开发这种棒棒糖么?”

  “有这个打算,”喻文州把每一种花指给黄少天看,“这个是玫瑰,花语你知道吧?这个是勿忘我,这个是薰衣草……”

  黄少天听完想了想:“就是相当于花草味的棒棒糖配合里面的立体糖绘?”

  喻文州顿了一下:“要是糖雕的话……”

  “也是立体的!”

  两人看了对方一眼,黄少天抱住喻文州狠狠亲了他脸一口:“店长我们想一块了!我现在就去开工把糖雕做出来!微型糖雕其实看着复杂但是成型特别快店长你等等我……”

  在喻文州反应过来之前,黄少天已经冲出了房间。

  心脏在跳,跳得飞快,当软软的嘴唇碰上脸的那一瞬间,喻文州听到了心脏停跳的声音。

  因为有万千的烟花炸开在他的每一寸血管之中,欢呼震耳欲聋,仿佛是在最高的山巅,听到了来自天堂的圣咏。

  喻文州靠在椅子上,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天,他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啊……”

  还敢逃得这么快……

  “简直犯规啊……”

  喻文州慢慢弯起一个笑容,他的鼻尖还缠绕着甜甜的味道,来自于一个常年和糖打交道的家伙。每次闻到这股味道就像是陷入爱情一样,那么甜,那么甜。

  “少天……”

  黄少天一口气冲到工作室关门上锁,然后靠着门一点一点滑坐在了门口。

  耳朵尖都红了,黄少天触手摸到自己露出来的每一寸肌肤,都是火热火热的。

  心跳得好快,耳朵好烫。

  自己好像是……亲了那个人一口吧?

  似乎是啊……

  黄少天带着点傻笑,把自己缩成一团。

  好喜欢……

  好喜欢……

  好喜欢……

  怎么办?我好像亲了文州一口。我不是故意要亲他的只是当时太兴奋了,我们想到一块去了而且……

  而且我还那么喜欢你……

  要不要告诉你?但是我已经说过那么多次了,就像是一句玩笑话一样挂在嘴上了。什么店长我最喜欢你了店长你最棒了店长我宣你……

  但是,我每一句都是真心的,你说的我也是,我也最喜欢少天了,这一句,是不是真心的呢?

  我不知道,但是我好想知道。

  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知道不……不你知道……知道我……我喜欢……喜欢你啊。

  但是我想知道,你喜不喜欢我。

  等一等吧,再等一等。

  等不及了怎么办啊……

  那就,黄少天在心底给自己划下了死线。

  等这项工作做完以后告诉你吧。

  文州,我喜欢你。

  这回不是玩笑话喔,我真的好喜欢你,我最喜欢的就是你!

  黄少天剥开一个喻文州做的巧克力塞进自己的嘴巴。原来这个就是爱情的味道,那么苦,那么甜,那么让人念念不忘。

  sweet revenge。

  甜蜜得让人向往,却危险得让人胆怯。

  

  第二天,黄少天没有提昨天晚上,喻文州也没有提,两人配合默契地研制花草味的糖汁,试图把花草茶的清香融进糖果里面。

  再配上一朵立体糖雕的花朵。

  又好吃又漂亮。

  为了分担黄少天的工作,喻文州也努力试着下手雕刻糖雕。从70多度的糖汁里面调和、配色、塑形以及搭配雕刻。不仅仅是一项技术活,更是炼心的过程。

  炼着什么心,喻文州还是笑得风轻云淡。

  揣着爱意,做出来的糖才能吃出爱意啊。

  花语系列的棒棒糖相当的受欢迎,每一颗甜蜜的花草味的棒棒糖里面都藏着一朵属于那个味道的糖雕花。

  特别是玫瑰味道的,里面就是一朵漂亮的红玫瑰。

  但是有一句话在黄少天的口中转了好多次,就是没有问出去。

  他还是不敢,不敢。

  他望着正堂那个漂亮的中国结陷入了沉思。

  “你们简直抢我生意,”张佳乐不满地瞅着溜出来到他店里玩的黄少天,“现在人家小两口都不流行送花了,都说要送你们店里面的糖!你说你们给不是同行的留条活路成不成?”

  “谁抢你家生意了?糖跟你家花有啥冲突啊?”黄少天玩着张佳乐柜台前的一盆多肉熊爪,“再说了我们又不是同行,要抢我都是抢老林的生意啊。”

  “寓意的问题啊,”张佳乐夺回了黄少天不停戳着的熊爪,“放手,别扯着那个同心结给我弄乱了啊!你看卖花讲究个花语什么的,你们那个花语系列不是抢我生意么?”

  黄少天看着那个同心结,一言不发,掉头往回跑。

  张佳乐:“……”

  难道他打碎我啥东西了?张佳乐瞅了一圈,没啊,人怎么就一声不吭地跑了?

  

  黄少天回去把自己关进了工作室,特地还反锁了门。

  其实喻文州在那个小的研究室,也反锁上了门。

  含蓄是一种美德,但是太过于含蓄,那是温吞了。黄少天握握爪,你那个勇往直前的勇气呢?

  同心结,同心同德同意,此生与君同。

  黄少天不会打结,但是他是糖雕的好手,雕龙刻凤都不在话下,可是一个小小的同心结他都刻了三四次。

  只是他觉得不够完美,不够把自己的心意全部依托在上面。

  一个同心结不够吧,还有什么?

  比目,双飞,并蒂。

  最多最多的期望都给了你,黄少天手上的糖刀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刻下的是心意,不再是刀锋凌厉。

  最锋利的刀染上蜜糖滋味后都是绕骨柔了。

  黄少天拿着那个装着同心并蒂比目双飞的糖雕盒子,站在了门口。

  “来,过来。”喻文州看着他走出工作室,朝他招招手,狮球蹲在桌子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说,脖子下面还吊着一个花球。

  黄少天有点认不出来那只敢跑到韩文清家池塘捞鱼的猫了。

  喻文州也穿得很正式,他的手边有一个盒子。

  黄少天坐在喻文州的对面,手背着,异常地紧张。

  “来尝尝这个,”喻文州打开盒子,里面有一颗不大的棒棒糖,里面有一朵花,“这个是丁香花。”

  “很漂亮啊店长这个是最新的口味吗?丁香花花语是什么啊?是不是特别的浪漫动人啊?”

  “尝一口,”喻文州把棒棒糖递到了黄少天的嘴边,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全部都是我亲自做的。”

  黄少天“嗷呜”一口含在了自己的口中。

  “这个花的花语不浪漫啊,是光明的意思,”喻文州一点一点凑近,看着黄少天有些不解的表情,“这个只做给一个人吃啊,因为这个,是我的生辰花啊。”

  黄少天嘎嘣一声咬碎了整颗棒棒糖。

  “懂我的意思吗?”

  黄少天觉得自己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要给谁吃啊?”

  喻文州拉出那根棍子,看着呆呆的黄少天,凑上去,轻轻吻了一下半开的嘴唇:“刚才是哪个笨蛋吃了?”

  “我……”

  “送一个喻文州给你你要不要?”

  “……”

  “不要?”

  黄少天一把搂住喻文州,手上那枚糖雕的同心结被喻文州接住了。

  “我不舍得吃你啊……”黄少天喃喃自语道,“我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我有点……”

  “我是在做梦么?”黄少天趴在喻文州的肩膀上,“最开始我表现得那么糟糕,排斥你,不理你。我还不听你的话,还捡了一只猫回来还是背着你捡的……我那么胡闹不听话不……你会喜欢我?”

  “不喜欢你的话,”喻文州搬过黄少天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不喜欢你的话,怎么会纵着你不听话。我说过啊,我喜欢这样的黄少天,生机勃勃,充满活力。”

  “而且说过好多次了……”

    你就像是一抹阳光,那么让人向往。

  喻文州用嘴叼住那枚同心结,靠近黄少天。

  黄少天一口咬住另外一边。

  真的好甜。

  爱情的味道,爱人的味道。

  那么甜。

  爱情啊,就像是一场复仇,抹着蜂蜜的刀刃,那么让人向往,那么危险。仿佛再进一步,你就不是你自己了。

  所以防备着,等待着。

  直到我遇见你,只剩下了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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